众人连连磕头,感激得说不出话来。
赵豫让他们把火光熄灭,小心别再引来别的歹人。
正要离开时,那女孩忽然怯生生地拉住了他衣袖:
“恩公……你叫什么名字?”
赵豫一怔,想到自己与先生一路行走,并不特意在这乱世留名,便摇头:
“不必问。你们好自为之。”他说完轻轻抽回衣袖,转身回到了先生身边。
夜色中,王烛已坐在树下等他。
见赵豫回来,他只是淡淡瞥了眼:
“解决了?”
赵豫点头:
“只是些蝼蚁匪徒,顺手除掉并救了几人。”
话音顿了顿,他轻叹道:
“乱世人命如草芥,这点萤火之光,难撼深夜。”
王烛神色如常:
“你能救那些人,便是福分。世间之乱,自有其循环,你我介入多少都有限。关键是看你想做什么、又能看清多少。”
赵豫听着,心头涌起敬畏。
先生眼界无边,远超凡尘,对人世苦难仅随手而为,决心不在此处,却也不排斥自己去行侠仗义,这才是真正的“随心而动”。
当夜无事,两人就在这荒林简单歇息,翌日天明便收拾行囊继续赶路。
这日清晨,他们到达一个三岔路口,正准备选一条官道行进时,远处突然滚来一阵马蹄。
只见一支装备尚可的队伍风尘仆仆而来,领头之人穿着半旧的甲胄,腰悬长刀,显然是个武者。
他一看到有两人站在路口,立刻高声喝道:
“前方何人?可曾见到几名女子往这方向逃跑?”
赵豫微皱眉:
“没见任何女子。你们是谁?”
那甲士头领神色不善:
“少废话,我们是附近城防军。听说有几个重犯越狱,绝非善茬,若你们见着,可得速速禀报,不然后果自负!”
他说着一抖马缰,带队往另一个方向搜去。
临走前投来几分审视的目光,对二人的存在似视而不见,却带着几分警惕及轻蔑。
队伍卷起漫天黄尘,消失在视线尽头。
赵豫对所谓“城防军”没什么好感,从他们语气就能猜出多数是贪腐或受贿之辈。
两人继续赶路。
正走之间,树丛里又传来沙沙声。
赵豫还以为是野兽,但他细一感知,却是一道人影隐藏。
那人呼吸急促,好像在极力屏息,怕被人发现。
赵豫轻喝:
“出来。”
对方一惊,见躲不过,只好挪开树丛,露出一张年轻女子的脸,衣衫褴褛,脸庞有斑驳泥泞。
她神情戒备地看着两人。
赵豫却看她似乎带伤,气息虚弱,心里生出同情:
“别怕,我们不是那些贪官狗腿子。你受伤了?需不需要帮忙?”
那女子原本双唇紧抿,听到这话,神色稍松,却还是退了半步:
“你们当真跟他们不是一伙?我见他们追得狂热,说要抓几个女子去顶罪……”
赵豫见她神色憔悴,衣袖上还沾着血迹,就道:
“我们路过此地。若需要疗伤,我可尽力。之后你要走还是留,自行选择。”
说着,他将身上一个小药瓶递过去。
女子犹豫片刻,毕竟伤势发作,疼得脸色泛白,于是小心上前接过药瓶,把里面的疗伤粉敷在自己胳膊的伤口上。
那药粉确实奇效,一会儿功夫就止住血,并减轻痛楚。
她才露出些许感激,但眼神依然谨慎:
“多谢。”
赵豫看她外貌约莫二十出头,相貌略显清秀,却满是疲倦。
思忖片刻,他问道:
“为何那群城防军要抓你?”
女子咬唇,眼里闪过恨意:
“那帮狗官!他们借口说我们谋反,不过是想把我们几个抓去当替罪羊,原本是为了给谁顶缸!我们不过是村里自发起来反抗土豪劣绅的几个妇人,逼不得已跑了出来。如今城中势力跟那土豪串通,要办我们‘暴乱之罪’,呸!”
她狠狠啐地:
“如今我几个姐妹都失散了,我也不知她们是否被抓。唉,这世道……”
说到这里,眼里泛泪。
赵豫深深吸了口气:
“可怜。”
话刚说完,远方忽然又出现十几匹快马,正是之前见到的城防军,估计发现了踪迹又追来。
那队人马见到赵豫和那女子同在,立即亮出兵器,二话不说就要围捕。
那领头甲士狞笑:
“果然在这儿!小子,你敢窝藏朝廷要犯?乖乖束手,跟我们回去走一遭!”
赵豫懒得废话,正欲拔剑。
谁知那女子猛地拦在他前面:
“多谢你想帮我,但我不想连累好人。你躲开,我自己对付他们……”
说着,她死死握着一根木棍,上面血迹斑斑,也不知之前打死过谁。
她心知这十几名城防军实力太强大,自己伤重难敌,只能借此表明态度,以免害了赵豫。
但赵豫并不会畏缩,他轻轻将她推到一旁,道:
“无妨,他们不过一帮乌合之众。”
说罢,他毫不迟疑地迎上那帮甲士。
带头的甲士气势汹汹:
“大胆狂徒!”
话音未落,赵豫随手一剑横切,就像秋风扫落叶,剑气一闪便斩断甲士的披风和盔甲,一并带起数道血线。
那人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歪倒下马,鲜血涌出。
余下士兵魂飞魄散,有人狂吼着挥刀冲来,却被赵豫身形一晃,短剑“叮叮”几声挑飞兵器,随后便是惨叫连连,个个摔下马背。
顷刻之间,这些所谓城防军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三两个跪地求饶。
那女子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青年竟如此强悍,一招半式便令十余甲士溃败。
更让她震惊的,是赵豫挥剑杀人时神色冷峻,却杀伐果决,仿佛早就习惯在血雨中行走。
等尘埃落定,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味。赵豫收剑回鞘,看向那女子:
“你若还要去找同伴,我可助你。只是你们这些反抗者,势单力薄,如何安排之后之路?”
女子紧紧咬唇,沉默片刻,道:
“我姊妹三个都是农家苦出身。前些日子有个土豪张家,强抢民女,我们激于义愤杀了一个张家管家,被通缉。现在只能四处逃。至于之后……我也不知。”
她神色黯然,却见赵豫断然道:
“走,我随你去找你姊妹,然后了断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