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小厮被拎着朝巷子深处走去,那里是几户破败的房屋,石头瓦砾杂草丛生。
韩康和许帮在巷子口放哨,黄标和赵灼审一个,常宵和高德审另一个。
免不了一顿拳脚,黄标抽出匕首要割小厮耳朵的时候,叫做老六的小厮顶不住开始招供了。
他是通贵商行的伙计,平时负责跑腿、招募等琐碎活儿,具体情况他不了解,只是知道一批一批的工匠被招募后都送走了,送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是往北面黑厥人地盘送去了。通贵商行的大掌柜人称“三当家”,小厮说自己地位低,不知道当家的姓名和来历。
那边审完,两头一对词儿,发现两人没有撒谎。
黄标来回踱了几步,说道:“走,咱们去会会三当家的。”
“现在?”赵灼有些惊讶,我们才六个人,人家地头蛇不知道有多少打手和护院。而且这事儿对去使团任务没有一点儿的帮助,甚至还带来危险。
黄标道:“为大舜国长久计,先干点能干的。”
赵灼觉得这样不对,反对道:“黄将军,如果他们贩人属实,不如派两人返回云都城,恳请靖北王派出人手着查此事。咱们商队后天出发,咱们这么做恐怕会耽误行程。”
黄标:“那样太慢了,我们就先干点力所能及的。”他走过去看着地上跪着的两人道:“三当家的住在哪里?”
小厮道:“从商行的门口再往里走,写着“林府”的就是。”
常宵一瞪眼道:“刚才不是说不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吗?”
小厮连忙护住脸颊:“三当家虽住在林府,并不是林府的人。”
常宵回头问:“这俩货怎么办?要不要...”做个抹脖子的动作,小厮听了吓死了:“大爷饶命,英雄饶命,小的只是个跑腿的。”
黄标摇摇头:“绑上吧。”然后对着两个小厮道:“敢把我们说出去,就等着挨刀吧。”小厮连忙又是感谢,又是承诺不会说。
黄标也不乱杀人这一点,赵灼还是比较认同的。
一个时辰后,天色差不多了,两个军士用小厮的衣服把他俩捆个结实,每人脖子上还给来了一记手刀,晕死过去后,丢进了破房子的杂草乱石堆里。
黄标既然要行动,赵灼只能跟着一起,使团内说好一切行动听黄标的。
六人先去街边找个小摊子吃了碗汤饼,然后分成两组,穿街走巷,溜溜达达,把林府附近的状况看了个七七八八。
此时天色昏沉,黄标、赵灼、韩康三人绕到林府的后门,见前后无人,三人搭着人梯就进了林府。
后花园不大,三人依次的潜到一个屋内点了几盏油灯的房屋外,这里面有几间木制房屋,比城中百姓住的石屋感觉要更加舒适些。
屋里有人对话。
一个年轻女人低声担忧道:“娘,这董公公虽是靖北王府的人,可县官不如现管,咱们把冤情跟他说了,贾三儿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拿咱们娘儿俩出气?”
年长女人的声音:“你父亲在云都行医的时候,跟这个董公公算是有过一段交情,他今天也说了,你父亲救过他的命,咱们蒙了难,相信他会尽心帮忙的,我跟他聊了这么久才告诉他,也是很小心的,娘也要看他是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年轻女人担忧道:“去官府告状的几人都下落不明,女儿担心......”
突然,砰的一声,门被踹开了,两三个人闯进了屋里,一个男人的声音:“值不值得都不用想了,把他押上来!”
身后一个人被捆绑着推搡进来,董公公的声音:“天杀的,你可知道咱家是靖北王府的人,你动了咱家,靖北王让你全家陪葬!”
啪,啪,两个响亮的耳光,“你个阉货,还跟我瞎叨叨!”
两个女人吓得尖叫连连,男人过去一巴掌抽在年长女人脸上,骂道:“贱货!当初给你留条活路,你还不知好歹是不?既然非要跟老家伙黄泉团聚,三爷我今天成全了你!”然后又是两脚把女人踢倒在地上。
女儿见母亲被打,哭啼着过去护住母亲。
“要不是看在你怀了爷的骨肉,这次把你一起弄死!”三爷发狠道。
董公公在地上道:“阿嫂,对不住啊,我还没有出门,就着了这混账的道儿了。”
赵灼从后窗的缝隙偷眼观瞧,那个声音正是通贵商行被称作三爷的年轻人。
有个人从前院气喘吁吁的跑进了房间,三爷扭头问道:“那个小孩找到了吗?”
来人回道:“跑太快了,躲起来了,鬼机灵一个,小九还在找。”
“那个侍卫处理干净了?”三爷问道。
“尸首已经丢到柴房了,明天一早拉城外埋了。”
董公公一听,悲怆道:“啊呀,咱家的葛侍卫,可是王府的亲卫,死的冤啊,你们灭三族抄家六遍都不够罚的了!”
屋后的三人听了,也吃了一惊,董公公的葛侍卫不明不白的这么就没了?
黄标连忙示意赵灼、韩康一左一右从两侧摸了过去。
屋里,三爷道:“臭婆娘,想不到还藏着这么深的心机,要不是小梅告发你们,老子差点就吃亏了!”说着,上前揪住了年长女人的发髻往后一拉:“小七,赏给你和弟兄们了,玩腻了你们自己处理!”
年长女人啊的一声被仰面拽到,年轻女人悲切的喊了一声:“娘!”
门口的小七高兴的答应了一声,刚要往里走,他跟另一个跟班儿的脖子各被一只胳膊勒住,左边的那位肋骨上被捅了几刀,顿时失去生机,右边的被敲在后脑,晕死了过去。
屋里三爷还有两个小厮看了大吃一惊。
董公公看了,转悲为喜:“啊呀,咱家的救兵到了!”
两个小厮手里提着短刀,在三爷惶恐的“给我杀了他们!”的叫声中朝二人冲去,结果两边一个回合,两个小厮就被干净利落的放倒,一个被扎了心脏,一个被打断了一条腿躺在地上哀嚎。
赵灼这边的两个算是幸运,他有个原则是不取人命,把前一个打晕了,后一个打残了。
三爷面色惨白,连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啊,来人啊!”他自己却是没啥战斗力的人,往后一退,退到一个椅子上瘫坐了上去。
韩康过去用带血的匕首威胁道:“别喊,再喊一刀捅死你。”三爷顿时失了声。
董公公爬起来,指着三爷道:“黄将军,这厮,罪孽还真的不少!”
赵灼去了前院,把门口徘徊的常宵三人引入府中,关闭了府门,控制了府中剩余的家丁和一些仆从,常宵三人继续留在府门口,处理后续回府的人。
后院的屋里血腥气太重,赵灼拎着贾三儿几人一起换了房间,天色黑暗,掌灯后,董公公坐定身躯,简单讲述了他来探望好友的过程。
这个林府的主人郎中林崆原本在靖北王府做御医,跟董公公年纪相仿,私下有不少交流,董公公十八九岁时得了重病,他那时候是个普通小太监,府里是不肯花钱为他治疗的,多亏了那时候跟着父亲在王府行医的林崆,煮药、喂药、饮食照顾,几个月下来算把他救活了。从此后他就跟林崆成了好友。大概十年前,林崆的御医父亲年老体衰,无法行医,跟王府申请了告老还乡,林崆作为唯一的儿子也就回到甘泉堡来照顾父亲。
在云都的事情董公公知晓,后面回到甘泉堡的事情都是林崆的夫人昨天私下告知的。
大概六七年前,林崆的父亲去世,林崆在甘泉堡开了医馆,生意养活家人足矣,所以也就不打算回靖北王府去了。三年前,林崆去山里采药,救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也就是贾三儿,在府上把他救好后,他跪下说要留在府上干活报恩,此人识字加上手脚勤快,一年多就获得了府上人的认可,还认了林崆做义父,林崆只有一个女儿,收了干儿子也很欣慰。慢慢的把一部分药铺的收账、记账等关键事务交给了他。
结果没有想到,这个贾三儿本性是个浪荡子,前面表现都是装出来的,他有了钱以后,在甘泉堡里偷偷喝酒赌钱、寻花问柳,结交狐朋狗友,林崆和夫人耳闻后多次训斥他。
贾三儿在狐朋狗友的撺掇下,不思悔过,竟然变本加厉。他通过做假账、诓骗病人、偷拿公钱的方式一而再的犯错。
林崆陆续得知后大发雷霆,要把他逐出家门,他几次痛哭流涕,自扇耳光,说是只是一时糊涂,发誓赌咒不再喝酒赌博,林崆几次心软都给了他机会。但本意将林小姐嫁给他的想法也就没有了。
贾三儿有段时间收敛很多,有次林崆带了他上山去采药,结果去了两人只回来了贾三儿一人,贾三儿说是林崆为采高处药材失足跌落山涧,尸骨无存。林夫人虽然不信林崆是失足而亡,但却并无证据。
后来,贾三儿慢慢将狐朋狗友都安插到了府里,原来的仆人一个个的被替换了出去,林崆六个月丧期刚满,在他威逼之下,娶了林小姐为妻。
林崆不明原因身亡,这都是前年发生的事儿。
林夫人不能开口说的是,贾三儿不仅强娶了林小姐,还把她当做玩物送给侯贵糟蹋,只是此等家丑,难以开口言说。当初她们母女陆续找了两个心腹家丁前去官府报案,事后都杳无音讯,连家丁也一并失踪了。去年以来,连身边的丫鬟都被换了,身边告密的丫鬟小梅,也是贾三儿的人,要不是为了林小姐的安危,林夫人早就想上吊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