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还在屋里愣神之际,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温和的声音。
“都出来吧,没事了。”
闻言,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股脑地挤了出来。
只见文先生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正一脸紧张地看向众人。
“大家都没受伤吧?”
“放心吧文先生,一点事也没有!”
“不就几个臭海寇嘛,我刚才拿着石头可是砸得他们哇哇乱叫!”
一个身形略显瘦削,双眼却炯炯有神的少年拍了拍胸脯,满脸的得意。
不料这番话刚刚出口便引来一阵笑声。
“狗娃子,你就吹吧!”
“先前海寇来的时候,就你小子跑得最快!”
被叫做狗娃子的少年小脸一红,“我那是迂回,迂回懂吗?!”
“不懂不要乱说啊!”
众人又是一阵哈哈大笑,仿佛先前的慌乱已经随风而去。
就在这时,一旁的吴铁柱却是满脸凝重地开口道:
“文先生,许府二公子怎么会来这里?”
此话一出,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一股莫名的气氛顿时笼罩全场。
他们现在干的可是造私盐的活计,如果被人发现是要被砍头的大罪。
而如今,一个总商之子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他们造私盐的盐场上。
一时间,众人的心中都涌上了一股惶恐的情绪。
“大家不要紧张,我这次来正是要跟你们说这件事。”
文先生指了指许琅,“从今天开始,许公子就正式加入我们,以后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许琅走上前来,对着众人拱了拱手。
“小弟不才,以后还请诸位多多照顾。”
十几条精壮的汉子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现场安静到都能听清不远处传来的阵阵鸟鸣声。
“都干嘛呢,鼓掌啊!”
秦虎大喊一声,带头鼓起了掌。
在他的带动下,众人这才回过神来,稀稀拉拉地跟着鼓起了掌。
其实对于许琅的加入,众人并没有多少抵触。
毕竟前不久许琅刚刚免了他们一年的租子,刚才还冒险救了他们一命。
换做其他人,大家早就上前抱在一起了。
但许琅可是总商之子!
这个身份摆在这里,他们还是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加入他们一起成为私盐贩子。
许琅看出了众人的疑虑,笑着开口道:
“大家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在这里我跟大家都一样,都是普通人。”
“我所求的,其实跟你们也一样。”
“让这个狗日的世道变得好一些,人人都能有饭吃,人人都能有衣穿。”
听到这话,众人神色皆是一怔。
忽然,一道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许公子这话听着舒服,我们这些大老粗不懂什么别的大道理,谁能让我们活得舒坦,我们就跟谁混!”
吴铁柱朝许琅伸了个大拇指。
其余人也是笑着点了点头,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见到此景,文先生拍了拍许琅的肩膀。
此刻,许琅才算是真正加入了他们。
“文先生,那些尸体怎么办?”
秦虎指了指不远处那些趴在滩涂上的海寇尸体,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转头看去,脸色都有些凝重。
“这些鹰角倭子向来残暴,要是被他们发现在咱这死了这么多人,恐怕很快就会来报复。”
吴铁柱也看向文先生,“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这里是不能呆了。”
看着众人恐惧的神色,许琅有些好奇地看向秦虎问道:
“吴叔说的鹰角倭子是什么,我看大家似乎很怕他们?”
秦虎解释道:“倭子是我们给从东夷那边来的海寇起的外号,因为他们大多都身材矮小。”
“这些东夷海寇前几年被一个大海寇头子整合到一块,打出的旗号就是鹰角。”
“他们平常劫掠商船时基本不留活口,手段要比其他海寇残忍得多。”
许琅一愣,“其他海寇?”
“对啊,除了东夷海寇之外,咱们这还有着好几股来自不同地方的海寇。”
秦虎掰着指头数道:“有来自南越的,有从米罗那边来的,还有咱自己本身的,太多了。”
许琅头有些大。
“咱们自己还有海寇?”
秦虎摇头笑了笑,“姐夫,你身居高府不知道也正常,咱们这每年因为吃不起饭被迫下海的人太多了。”
“别的地方是落草为寇,到了咱这就变成了落海为寇喽。”
许琅愣了愣,继而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如今这世道,是真的不给人留活路。
另一边,文先生在沉思片刻后对着众人说道:“用不着换地方,这些倭子昨天才跟水军三大营打了一仗。”
“现在水军三大营正满世界找他们呢,此时有几个倭子失踪再正常不过了。”
“狗娃子,你带几个人挖个坑把这些倭子都扔下去烧掉,然后埋起来。”
狗娃子应了一声,带着几个人去搬滩涂上的海寇尸体。
文先生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一样,对着吴铁柱说道:“老吴,他们在码头上还有一艘船,你带人去把那艘船也烧了。”
吴铁柱有些心疼地说道:“这些倭子的船可是好宝贝,比咱们的破渔船强多了,烧了实在是太可惜。”
文先生拍了拍吴铁柱的肩膀数道:“留着船总有一天会被那些倭子察觉,这样做也是为了避免留下后患。”
闻言,吴铁柱点了点头。
“跟我走!”
他点了几个人,快步朝着码头的方向跑去。
许琅看着这一切,不由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位文先生看起来是个柔弱书生,但心思缜密,懂得取舍,是个不可多得的大才。
“许公子,我们的盐场在那边,我带你去看看。”
文先生在安排好众人后,带着许琅向滩涂深处走去。
不一会儿,两人便在一处大概半亩左右大小的盐田前停下了脚步。
眼前的盐田里已经铺满了卤水,阳光照在上面显得波光粼粼。
“晒盐法?”
许琅只一眼便认出这种造盐的法子。
文先生点了点头,“没错,这是我在偶然间听到一位盐工在醉酒后所讲的办法。”
“只可惜那个盐工当时酒醉的厉害,根本没有说清。”
“事后再去找他时,差点被他抓去报官。”
说到这,文先生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见状,许琅也不由哑然失笑。
他看向盐田观察了一会儿后说道:“这个盐池的条件确实太差,根本就晒不出能用的盐。”
“那应该如何改进呢?”
“不用改进,晒盐法适合官坊盐场那种拥有大面积盐田的地方,咱这里条件有限,用晒盐法的效率反而很低。”
文先生脸色一怔,随后有些迟疑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许琅微微一笑。
“既然晒盐法走不通,那咱们就用煮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