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坟头斑驳的槐树,在青砖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虞雪霁将手机狠狠摔在石桌上,碎裂的屏幕像一张狰狞的鬼脸,映得她青白的脸愈发阴森:“齐墨,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叫‘婉娘’的女鬼是谁?”
我盯着那条暧昧短信,冷汗顺着脊背滑落。手机通讯录里根本没有“婉娘”这个人,可那条“公子今夜可有空?妾身备了孟婆汤同款甜羹”的消息,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插在虞雪霁眼底。
“雪霁,我真的不知道这条短信哪来的。”我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却穿过一团冰冷的雾气。虞雪霁周身鬼气翻涌,身后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刀枪虚影,那是她生前征战沙场时的杀念具象化。
“不知道?”她突然笑了,笑声像指甲刮过铜镜,“八岁那年你被野鬼拖进乱葬岗,是谁用长枪挑断鬼爪救你?十五岁中元节,百鬼夜行时是谁把你护在棺材里?现在你敢说不知道?”
槐树突然剧烈摇晃,无数条黑色藤蔓破土而出,缠绕住我的脚踝。虞雪霁的银枪抵住我咽喉,枪尖滴落的鬼火将地面烧出焦黑的洞:“我虞雪霁三百年没动过凡心,好不容易信了你,你就拿这种腌臜事糊弄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幽幽的歌声:“月照坟头冷,情字最伤人呐——”一个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女鬼从雾中飘来,发间簪着的白玉兰沾满尸斑,正是短信里提到的“婉娘”。
“姐姐何必动怒?”婉娘绕着我打转,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脖颈,“不过是妹妹仰慕齐公子才华,讨教些阳间新鲜事罢了。”她突然凑到虞雪霁耳边低语,后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你说什么?”虞雪霁的声音在颤抖,银枪“当啷”落地。婉娘笑着消失在雾气中,临走前留下一句:“齐公子早就知道,我是他爷爷特意请来——”
话未说完,虞雪霁已化作一道流光消失。我踉跄着追出去,却撞进一片浓稠如墨的阴气里。四周的墓碑开始渗血,碑文上的字扭曲成“负心汉”“薄情郎”,无数只青灰色的手从地底伸出,死死拽住我的衣角。
“雪霁!我真的不知情!”我挥舞着阴阳镜,镜中金光却像被什么吞噬,只能勉强照亮身前三尺。远处传来锁链拖曳的声响,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哭丧棒缓缓走来,竟是负责勾魂的白无常。
“齐公子好大的本事,”白无常的哭丧帽滴着黑水,“连鬼将军的心都敢伤。虞雪霁已向阴司递交和离书,你这阳寿——”他猛地甩出锁链,却在触及我衣角时被一道白光震碎。
爷爷齐铁口的虚影出现在半空,手中罗盘急速旋转:“墨儿快走!这是幽冥司设的局!”他话音未落,整片坟地突然颠倒,我头下脚上坠入黑暗。恍惚间,我看见虞雪霁被锁在一座血色牢笼里,周围站满阴森的判官,而婉娘正将一枚刻着我生辰八字的铁钉,缓缓钉入她的心脏……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自家老宅的竹榻上。床头摆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符水,爷爷坐在太师椅上,脸色比往常更苍白三分:“婉娘是幽冥司的探子,专门用来离间你和雪霁。他们怕你俩成婚,会打破阴阳平衡。”
我抓起桌上的桃木剑:“那还等什么?我们去救雪霁!”爷爷却按住我的手,从怀里掏出半块残破的玉牌,上面刻着“虞”字:“当年雪霁战死沙场,魂魄本应灰飞烟灭。是我用你十年阳寿为引,才将她困在坟中。”
老宅的油灯突然熄灭,虞雪霁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齐铁口,你早就该告诉齐墨真相。”烛火骤亮,她站在门槛处,红衣染着大片幽冥血,眼神却冷得像冰窖:“明日辰时,忘川河畔,我们做个了断。”
窗外炸响一声惊雷,雨幕中隐约传来锁链声和女子的呜咽。我握紧玉牌,发现边缘刻着细小的字:“以命换命,阴阳永隔”。原来从八岁那年起,我的每一口呼吸,都是虞雪霁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的……
次日清晨,忘川河畔白雾弥漫。虞雪霁立在奈何桥头,身后跟着一队黑甲阴兵。她手中握着婚书,墨迹未干的“和离”二字刺得我眼眶生疼。对岸的孟婆停下摇汤勺的动作,幽幽叹了句:“痴儿,这婚书一旦撕毁,你们可就再无回头路了。”
我正要开口,幽冥司的黑幡突然遮蔽天空。十殿阎罗的虚影悬浮云端,为首的秦广王冷笑道:“阴阳通婚,本就有违天道。虞雪霁,交出三生石碎片,可免魂飞魄散之苦。”
虞雪霁突然将婚书撕成两半,碎片化作万千蝴蝶扑向阴兵。她的银枪燃起鬼火,直指秦广王:“想要三生石,先过我这关!”刹那间,忘川水倒灌,无数厉鬼从河中涌出,而我怀中的阴阳镜与玉牌同时发烫,镜中浮现出三百年前的画面——虞雪霁身披嫁衣,却在拜堂时被乱箭穿心,临终前将半块玉牌塞进送亲丫鬟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