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威平王这事得风波处理后,平静得差不多了,也就快到过年的时候了。
贺景时和贺景旭愈发的忙了,两年后要参加一次岁考,等分了等级之后,才能考科考,还得是前三等,才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后面的乡试,考中了可以继续考,也可以选择寻个外放去做官。
“考中举人之后便等于拥有了做官的权力,虽然只是候补官员,但运气好点还是能够外放个七品知县,即便运气差点只能混个县丞、主簿等佐贰官,那身份地位也已经是大为不同。”
毕竟已经等于成为了统治阶层。
今日早上,周学究听了贺老太爷的建议,正在和贺家几个小辈说起中举之后的事情。
贺景春因不走这条路,所以在周学究滔滔不绝地说的时候,他也只是不在焉起来,思绪渐渐飘远;而贺景昌的眼神如同被点燃一般,刷的一下就要冒出炽热的白光来了,他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周学究所说的每一个字。
“即使举人不在京城做官,去别的地方,举人名下的土地也是免赋税的,即举人名下土地可以豁免皇粮国税,如此一来便会有百姓或乡绅主动将土地投效到举人名下,从而获得免税权。”
于是举人一跃便可成为地主。
“有了田地,卖粮食得了收入,便可以买铺子做买卖,日子很有盼头。看是要做官还是继续读下去了。”
但是举人难考算是读书人的分水岭,因而也有“金举人、银进士”之说。
贺景昌得知后,那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冒绿光了。
平日里,贺景时总是对几个弟弟耳提面命地教诲道:“身为堂堂七尺男儿,男子汉大丈夫,日后定要勤奋苦读考取功名,如此方能入朝为官,造福一方百姓,并以此来报答朝廷的知遇之恩。”
可是对贺景昌来说,那些都是虚的,只有这样实在的好处才能成为他目前的奔头。
“乡试中了是举人,后面就是会试,会试中了就是贡生,再接着殿试,就是一般所说的大考了,就是出状元榜眼的考试。”
周学究难得心平气和的讲了这许多话:“不过,半途中有人会考中举人或者是贡生之后,就会寻个官职或外放,毕竟大考极为艰难,适时转弯也是个选择,你们只需要尽力即可。”
几个人乖乖应诺。
紫云院这边,大夫人一如往昔般,亲力亲为地下厨,准备好了几样的菜等景春。
眼瞅着临近年关,府中的事务愈发繁忙起来,大夫人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但即便如此,她依旧心心念念自家儿子的饮食喜好,不愿让他吃中公的饭。
她估摸好时间,正吩咐人上着菜呢,贺大爷突然就过来了。
贺夫人许久不见贺大爷了,乍一见到他,突然觉得不是很适应,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陌生之感。
这人明明已经快到半年都不曾到自己院子里了。原先每个月都还会顾着名声来自己这里一两次,后面推说店铺事情多,就再也没来过一次了。
她起身福了礼,让丫头搬了凳子过来,让贺大爷坐下,又转头让碧云去备一份碗筷过来,再去小厨房添两个菜。
原先也并不知道他要过来。
贺大爷一言不发的坐下了,喝了口热茶暖了身子后,又和大夫人寒暄了几句。
稍稍停顿片刻,贺大爷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似的,轻声问道:“我听闻你那大外甥叶节今年五月十八要娶亲,你可要回江州去看看?”
说罢,贺大爷那双眼睛紧紧盯着大夫人,似乎想要从她的表情变化中捕捉到一丝端倪。
大夫人乍一听到这番话,心中猛地一惊。
原本是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可她心里却是不受控制的警惕了起来,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异样,依旧保持着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去年春儿身子弱,不好出门,今年身子好不容易好些,自是想让他回去的,许久没见到他几个表哥表姐了。他外祖母和两个舅舅记挂得很。”
“若是那段时间我恰好手头没什么要紧事,倒不如陪着你们一同前往江州走一趟吧。”
贺大爷来了这么一句,脸庞上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始终停留在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听了这句话,又看着那张和景春十分相像的脸,只觉得自己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她向来都不是那种心思细腻、敏锐过人的女子,性格更是直爽坦率,从不拐弯抹角。
可那一次贺大爷为了钱财的事情,做出那般丧心病狂之举。居然要把自己儿子溺水而亡,再用七出之罪把自己休了,再取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当继室。
自那时起,她便对这个曾经与自己相濡以沫、如今却面目全非的枕边人彻底寒了心,过往的情分也几乎烟消云散。
他的这句话他不得不让她多心,毕竟,经历过如此惨痛的背叛之后,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令她警觉起来。
她脑子里飞快的转了一会,但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轻轻地点了点头应道:“自是可以的,只是我这次要待到一个月才回来,况且江州偏远,这路上得花上半月之久,不知道大爷这边店铺照看可还要紧?”
贺大爷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话中的深意,随口答道:“你我夫妻一体,自家外甥结婚,自是要去贺上一贺的,于情于理我都应当陪同前往。至于店铺这边有掌柜在,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说罢,他已然开始呼唤丫头打来水,准备洗脸净手。洗净双手后,他悠然自得地端起碗筷就要开始吃饭,大夫人眼眸暗了下来:“春哥儿还没回来,不如等他来了再一起用饭吧,一家人一同用饭岂不更好?”
她给她儿子做的,这人就想吃了?我呸。于是转头吩咐陈妈妈:“天冷,又放了好一会儿,怕是饭菜都凉了。你再拿下去放到蒸屉里热一热。”
贺大爷却出言打断了她:“快年底了,我事多,等会还要去寻铺子,他那份再叫人做就是,掌柜都在等我,我可等不了他。”说罢,便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大夫人梗着气出了房门,她胸脯一起一伏,显然还未消气。
她家是户经商人家,虽做得热闹,在江州城里虽比不上首富望族之辈,但也是有些名气的,可到底比不得贺家从五品的官家,何况她又是高嫁,只得事事忍让。
想当初嫁过来后,因为一些事和贺大爷吵了起来,转头贺老夫人就把她叫过去拿捏了一整年。新婚过了头一个月,贺老夫人更是自作主张,直接将自己身边的两个二等丫头给抬成了妾室。
这些年来,那两个妾室没少给大夫人找麻烦,让她吃尽了苦头,好不容易拿捏住了,这才好些。
因此对于贺老夫人,大夫人很是忌惮。
自古以来,女子一旦嫁人之后,就要日日被婆婆传唤过去聆听训导,回来还要尽心尽力地伺候好自己的丈夫,凡事还得听从丈夫的吩咐安排。
大夫人被消磨了这么些年,也不得不按着规矩来。
但此刻她才懒得搭理那不是东西的玩意。
站在身旁的陈妈妈凑到她耳畔,压低声音轻声嘱咐了几句。她突然想到什么,不敢有丝毫迟疑,赶忙迈步走进屋内。
贺大爷看到她进来后,便开口问道:“你不一起吃?”
大夫人面色比之前要缓和不少,给他盛了碗用二钱参须吊的汤头,然后摇摇头道:“妾身等春儿回来再一起吃。”
接着又想起来什么似的,略微停顿了一下,紧接着继续问他:“大爷,虽说节哥儿成亲是喜事,可您铺子上的事也不好耽搁太久,不如咱们提前去半个月,等喝完喜酒,您就先回来罢,也得做出个样子让父亲看不是。妾身和春儿再住些时日就好。”
贺大爷听后,倒也没有表示反对,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应道:“嗯,这样安排倒是妥当。那就照你说的办吧。”
景春本来要回紫云院吃饭的,奈何贺景明拉着他去了雪松堂,给了他一条用兔毛做成的围脖,围脖颜色雪白,戴上去十分的暖和。
贺景春不解,看着他,贺景明就拉着他去了正屋,正屋此刻正烧了些炭火,整个屋子暖和的很,他脱了鞋跑到炕上,挥挥手招呼景春,冲着他笑道:“三哥哥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