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晚上到紫云院吃饭的时候,大夫人已经得知了消息,并亲自下厨给他准备了一桌子爱吃的菜,看着他狼吞虎咽的,给他夹了许多菜:“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就要坚持,不管是科举还是学医,都要有始有终的。日后就算是开个医馆,只要你能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其他的都好说。”
到了上学前一日,齐国安派身边的侍从拾烟送来了一块很大的兔子望月的砚台,说是启蒙上学堂的贺礼。
上面是立体的雕刻,砚台上面的桂花树,明月,祥云,一群兔子栩栩如生,但是真的很大又很重,真的夸张到几乎占了桌子的三分之一,几卷上好的澄心堂宣纸,一个雕刻几只兔子错落有致的正在捣药的白玉笔架,还有几块徽州的烟松墨,散发着好闻的墨香,还有两支紫毫笔。
景春实属被这块砚吓到,丰穗一边帮着裁纸一边感叹:“这砚台这么气派,小的都没见过呢。”
景春仍旧盯着那块砚,脑袋有点发懵:“我......我也没见过啊。”丰穗望了望笑问景春:“三少爷很喜欢兔子么,小的来了这么些时日,总在您穿的和用的上看见兔子。”
景春仍旧望吃惊的盯着那块砚台:“是。”
拾烟回到齐府,正眉飞色舞的跟着齐国安汇报当时的情况:“当时景春少爷看到那砚台的时候可真是吓傻了,眼睛直盯着移不开呢。小的看着都觉得十分有趣。不过老爷,这澄心堂的老师傅竟还有这样的手艺,那块砚也着实少见,您怎么让他雕个玉兔望月啊?”
齐国安正在查看药材,一想到景春那傻眼的样子就忍不住的笑:“他喜兔子还是贺老爷子告诉我的,一屋子的兔儿用器,连衣服纹样,玉佩形状都是。”
拾烟这才拍手恍然大悟:“怪不得,奴才还说怎么您怎么不让师傅刻个金枝折桂呢,那寓意多好。”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门口的小厮来报,夫人过来了。文氏正来和齐国安说事:“官人,拜师礼用的东西都开始准备起来了,这个月的十七是个好日子,是否要下帖子让其他同僚好友也来观礼?”
齐国安笑着起身:“自然,收了个爱徒,让他在大家里面混个眼熟,日后行事也好打点照料。不过拜师礼来的人也不需要太大阵仗,简单点就好。”
文氏点点头,随即红了眼低下头啜泣:“是妾身不好,这么多年也未能向齐家生个一儿半女的。”
齐国安忙上去拍着肩膀安慰:“不用自责,你我没有孩子缘不必强求,春儿是个好孩子,我和他相处了几个月,这孩子心性好,脾气好,又讨人欢喜,虽说有时候呆呆愣愣,但说话和心思还是很机灵的。”
文氏闻言才笑起来:“那孩子我也曾见过一次,长得很招人喜欢,也知礼数。”
翌日辰时,景春被大夫人好不容易才叫醒过来。这一日要去前边的是非堂上课不能迟到,去迟了要被说闲话的,这几日的训话和叮嘱,景春明白了这个时代的人十分尊师重道,先生怎么教是不管的,就算被打板子都要虚心接受。
景春不以为意:板子嘛,无非就是拍几下,能有多痛,电视剧那种被拍几下就哭天抹泪的,哼╯^╰
今日景春穿了件石青色暗纹的夹棉直缀,颇有种上学堂的好学生架势,和大夫人一起去就是非堂,那先生还没来。
大夫人一边帮景春摆好用具,一边唠唠叨叨:“虽说你不用走科举,但你祖父也说了,不能除了医书其他书都不读,四书五经也是要熟读的,到时候他可是要考察你功课的。听闻这学究姓周,学富五车又严厉的很,就算你被打板子了娘可都不惯着你。”景春点点头,这些话他听了好多遍了。
大夫人收拾完东西就回院了,景春坐在屋里等着,丰穗也在后面坐着旁听,因着景春向贺老太爷请求,所以贺老太爷也准许了丰穗旁听,景春也给了他准备了书本,搬了张小几,准备了笔墨纸砚。
他得知此事后为此还哭了一晚上,景春当时不理解,后来听他抽泣着,断断续续的说了也明白,这个时代的奴仆难以接触到读书的机会,除非主子恩典,否则自己以及后代只能睁眼瞎的做个家生子世代为奴。
所以他特别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就在昨晚他还悄悄的被贺老太爷叫去叮嘱:“三少爷既为你求情,那你也跟着去听课,日后也好辅助三少爷,日后他有能耐了自然有你的好日子。再有,按照规矩,主子犯错,是要打侍从的,三少爷昨日来向我求了个恩典,不用罚你,我允了他,日后在学业上他犯的错不会罚你,你可要记在心里啊。他屋里若有什么情况记得来报。”
丰穗从小就被卖进大理寺左寺丞李大人的府上,做了几年的奴仆,跟的是李夫人的二儿子,那位二哥儿调皮捣蛋,他也曾因为那李家二哥儿犯错而挨过不少的板子,李大人因为被革职查办,发卖了不少奴仆出来,丰穗就是其中一个。
现下丰穗听了贺老太爷的话,更是激动的给贺老太爷磕头:“贺老太爷和三少爷对奴才恩重如山,奴才一定好好侍奉,绝不敢有二心!”
景春本就起得早,加上先生还不来,已经趴睡在桌上了。景春正睡着,突然感觉有人在背后戳自己,他刚要抬头睁眼起来。
“啪!”
一声板子拍到桌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景春这下被吓得一激灵,直接站了起来:“老,老师好!”他惊恐的睁眼,只见一个穿着褐色直缀,皂色靴子,满头银发的干练老人正一脸不爽的看着自己。
景春看着他那有些压迫感的眼睛又心虚的低下头,心里一阵蛐蛐:“怎么在现代好不容易当了大学生脱离了初高中班主任的阴影,在古代又打回原点,真的是阿西吧了。”可见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老师都是让人敬畏的职业,那种耗子遇见猫的偷感是刻进dNA里的。
只听那学究咳嗽了两声,便在前面的主桌坐了下来,便示意景春也坐,景春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开始了学习,景春也在今日明白了自己几年的课程发展方针。
贺景春今年七岁,本来在本朝学童在九岁开始就得学习朔望和六十甲子的基础知识,所以他今年就得熟读《三字经》、《百家姓》和《千字文》,明年还有《弟子规》和《幼学琼林》、《增广贤文》。
因他不走科举,之后要抽半日学医,只得半天时间念书,所以第三年最后熟读的是《声律启蒙》、《名贤集》,不仅如此,《诗经》等四书五经也要有所涉猎。
周学究也讲了,这不仅仅是识字,也是在书里教做人的本分,品行,规范。
景春一听这读书量有点大,却也只能乖乖读书,没事的,他一直给自己鼓劲加油,自己语文这门学科从来就是班级第一的,从小学开始到高中,语文老师都夸他在这上面聪明,没事的,可以的。
结果直到某日还是挨了板子。
景春对着一句话支支吾吾,忘了注解意思,周学究板着脸:“手伸过来,昨日已叫你背熟,今日倒是过关,可这最后一句断了链子就是不行,以后做事断链子可是要吃亏的。”
景春看着那细长的板子,想着不疼不疼,一边把左手伸出去:“就这一板子的事,没啥的。”闭着眼睛等板落。
“啪!”板子一声。
“啊!”屋里惨叫一声。
景春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他此刻才明白什么叫疼的说不出话,因为一直在倒吸气缓不过来,眼泪直接飙了出来,歪着头呲牙咧嘴的老半天,疼的整个脑子发懵,手掌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疼,一阵一阵的。
过了好长时间他才换了口气,他错了,他为电视剧的演员道歉,以为大学生的他已经很多年没被打过了,早就忘了疼是什么滋味,可他忘了现在自己只是个七岁的小孩,还是身体亚健康的那种!这下好了,刻在血液里的疼痛一下子唤起了被打的回忆。
怪不得古代人一听到打板子就在发抖,感情不是唬人的。
他是哭丧着个脸一抽一抽的上完课的,他绝对有理由怀疑那老先生是报第一天的仇!绝对!绝对!
一下课,那红印子开始肿了一圈,一碰就痛。因着霁月堂没有小厨房,所以他每日放学都会到紫云院吃饭,有时候则是去永安居蹭饭吃。
陈妈妈一看那伤势急的就要去拿药擦拭,大夫人望着那伤口,忍了半天硬是没出声,但眼睛也悄悄红了,景春已经适应了那疼痛感倒是无所谓,晚上吃饭的时候只用右手吃,虽不合规矩,但大夫人也不拦着他。
睡前的时候,丰穗又给他擦了一次药,庆幸道:“还好小的没被先生提问,不然只怕要日日被先生打板子呢。”
景春笑了起来,正要躺下休息,贺老太爷身边的秀河来了,景春起身迎接,秀河拿了个匣子,一打开,里面都是大小不一的药瓶,秀安低头看了看景春的手道:“这是老太爷叫奴才给您送过来的,是齐院判配置的膏药,说是活络经脉,消肿化瘀最好。您今日被周学究打板子,老太爷知道了,就让奴才这会给您送来正好搽了药,第二日醒来就不肿了。”
景春道了谢让丰穗送人,立马看看里面的药瓶,每个药瓶都贴了字条,景春不自觉的嘴角偷笑,想必齐伯父这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先生打手板,现下也不管许多,拿起瓶子就擦药膏,冰冰凉凉的,一阵香气,第二日果然消肿了一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