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紫金山南麓的松林在风中低语,湿冷的空气中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仿佛地底藏着某种不安的躁动。
徐婉仪站在明孝陵外围的石象路尽头,脚下是数百年来无人踏足的荒草,耳边只有风穿过石兽雕像的低鸣。
她低头凝视手中那枚老旧的罗盘,指针如受惊的野马,剧烈颤动着指向脚下的青石板。石板边缘刻着模糊的正一道纹,线条粗犷有力,与徐达墓地宫“七星天命阵”的符印如出一辙。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罗盘边缘,掌心渗出的冷汗浸湿了符纸。自天命血战后,她的筋脉撕裂未愈,每一次调用“天命符印”都像在伤口上剜肉,痛楚深入骨髓。
她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一丝血腥味,那是地宫崩塌时喷出的血雾留下的余韵。她的目光落在青石板上,低声道:“龙脉的起点……就在这里。”
身后,三道身影沉默地站立,空气中弥漫着疲惫与压抑。董文翊半跪在地,手指轻触石板边缘,声音低沉而平稳:“九宫布局,龙气汇聚,怨魂盘踞。”
他的右肩裹着临时绷带,血迹已渗出,绷带下的伤口是飞刃留下的痕迹,深可见骨。他抬起头,目光穿过黑暗,望向祭坛方向,“这地方的气,比徐达墓还沉重。”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静,但眼底闪过一丝疲惫,风水术虽精准,却掩不住肉体的极限。
林瑶站在一旁,手中握着一本破旧的《青囊经》,书页边缘已被汗水浸透。她推了推眼镜,眼镜后的眼神透着疲惫与不安,声音沙哑:“第九璧毁了,血晶也碎了,但那低鸣……我翻遍了所有文献,龙脉不该有这种声音。”她顿了顿,侧头看向马铁山,试图从这个粗犷的汉子身上找到一丝信心,“你听到了吗?那声音,像龙在喘息。”
马铁山扛着一袋自制炸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管它喘不喘,老子一炮下去,连龙骨都炸成渣!”
他的豪言壮语响彻夜空,却掩不住手臂上新添的伤痕——血龙傀儡的甲壳撕裂了他的肌肉,鲜血干涸后留下狰狞的痕迹,触目惊心。他的笑声虽粗豪,但眼中闪过一丝疲态,血战耗尽了他大半体力,此刻不过是强撑罢了。
团队只剩四人。陈墨然在耗尽禅宗之力封镇怨气后昏迷不醒,如今被安置在山下临时营地,气息微弱如丝,生死未卜。
徐婉仪攥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刺痛让她清醒。她闭上眼,心中默念:“墨然,你一定要撑住……我们得把这最后一关走完。”她的声音低不可闻,仿佛在与自己对话,又像在祈求某种力量。
“动手。”徐婉仪低喝一声,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马铁山上前一步,双拳紧握,猛地砸向青石板。石板应声碎裂,石屑飞溅如雨,露出一道狭窄的暗道。
血腥味夹杂着湿土的气息扑面而来,暗道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如巨兽沉睡时的呼吸。那声音低沉而悠长,带着一丝诡异的节奏,与徐达墓地宫崩塌前的低鸣如出一辙。
董文翊手持罗盘,目光扫过暗道入口,低声道:“坎位藏水,巽位引风,入口无误。”他率先钻入,动作虽稳,却因肩伤而略显迟缓。他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没,只留下风水术的气息在空气中微微荡漾。
徐婉仪紧随其后,点燃一枚“天命符印”,金光从指尖迸发,微弱而颤抖地照亮前路。符印在她手中微微颤动,筋脉撕裂的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她咬紧牙关,额头渗出豆大的冷汗,嘴唇被咬出一丝血痕。
暗道狭窄逼仄,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刻满正一道咒,笔画粗犷有力,带着徐达的气势。每迈出一步,脚下的湿土便发出轻微的吱吱声,仿佛踩在某种活物的血肉上。
林瑶紧跟在后,手中的《青囊经》被她攥得几乎变形,她低声念着书中的经文,试图平复内心的不安。马铁山殿后,炸药袋撞击石壁发出闷响,他的喘息声在暗道中回荡,粗重而急促。
四人走了约百步,暗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祭坛地宫映入眼帘。地宫穹顶高约十丈,石壁上雕刻着九龙盘旋的浮雕,龙爪抓地,龙目猩红,似在凝视闯入者。
祭坛呈九宫格布局,中央石台高耸如塔,周围环绕九尊龙首雕像,每尊龙首的眼眶嵌着猩红宝石,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微微闪烁。
石台下,一圈暗红血池缓缓流动,腥臭刺鼻,池边散落着血晶崩碎后残留的龙纹碎片,碎片上隐约可见徐达的道术符印,散发着微弱的红光。
“九龙归地阵……”董文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敬畏与震撼,“洪武的手笔,正一道术与程朱理学的极致融合。”他上前一步,手指轻触血池边缘,指尖沾上一丝暗红液体,眉头紧皱,“这血池……聚满了怨气。”
林瑶迅速翻开《青囊经》,手指划过书页,声音急促而低沉:“九龙镇祭坛,血池聚怨魂……这阵法是为了镇压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祭坛四周的九龙雕像同时睁眼,猩红光芒大盛,血池翻涌如海,喷出一股浓烈的血雾。血雾如活物般扑来,带着蛊毒的腥甜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地宫。
“小心!”徐婉仪反应极快,双手结印,喝道:“《太上三洞神咒》,镇!”金光从她指尖迸发,化作一道光幕挡住血雾。
光幕刚触及血雾便剧烈颤动,筋脉撕裂的痛楚如刀割般袭来,她的脸色瞬间苍白,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
血滴落在地,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仿佛被某种力量侵蚀。她踉跄一步,强撑着站稳,手中符印的光芒却愈发微弱。
“婉仪!”林瑶惊呼,迅速撑起一道“天命清光”护盾,金光虽弱,却勉强挡住了血雾的侵蚀。
她推了推眼镜,眼镜片上映出血雾的红光,咬牙道:“这血雾有蛊毒,龙断会的手段……他们已经先到了!”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手中的《青囊经》几乎被汗水浸透,书页微微卷曲。
董文翊挥手布下“巽风龙息”,风刃如刀般切割血雾,试图撕开一条生路。然而,风刃刚触及血雾,便被一股无形魂力反弹,震得他后退数步,肩伤崩裂,血迹顺着绷带滴落。
他皱眉道:“不只是蛊毒,里面还有怨魂的力量……祭坛下的东西在苏醒。”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安,目光死死盯着血池中央。
马铁山怒吼一声,掏出一枚自制炸药,火光在黑暗中一闪,他猛地扔向血池:“炸了它!”炸药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火光冲天,落在血池上方爆开。
轰隆一声巨响,血雾被炸散一瞬,暗红液体四溅,溅落在石壁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然而,血雾迅速重组,隐约凝聚出一道龙影,低吼震耳,地宫的穹顶微微颤动,石屑簌簌落下。
地底的轰鸣骤然加剧,祭坛石台微微颤动,一声低语从中传出:“归地未完……奠基未尽……”声音悠长而沉重,似龙吟,又似人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压迫感。
血池翻涌更剧,暗红液体如活物般渗入地裂,散发出浓烈的怨气。地裂边缘,蛊血触手缓缓伸出,表面覆着一层绿莹莹的毒雾,触手所到之处,石壁瞬间腐蚀,冒出缕缕白烟。
徐婉仪捂住胸口,目光死死盯着石台,声音沙哑:“龙魂血傀……它没死。”她强撑着站起,手中符印金光再起,试图压制血雾。
然而,筋脉撕裂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符印的光芒摇摇欲坠,她咬紧牙关,指甲嵌入掌心,血丝顺着指缝滴落。
林瑶迅速翻阅《青囊经》,手指在书页上划出一道汗痕,声音急促:“血傀是龙脉怨魂与禁术的结合,建文出逃的怨气是核心……洪武屠臣奠基,留下的不只是龙脉,还有这怪物!”她抬起头,目光扫过九龙雕像,“这阵法不是为了守护,而是为了镇压它!”
话音未落,九龙雕像的猩红眼眸齐齐转向四人,血雾骤然加剧,地裂中渗出的蛊血触手如蛇般蔓延,速度快得惊人。
祭坛四周,幻象浮现——崇祯自缢景山,绳索在风中晃动,殒地之声响彻地宫。那是他们最初探索的起点,也是龙脉衰竭的终点。
幻象中,崇祯的身影缓缓转向,面容模糊,却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气,他的嘴唇微动,低语道:“殒地未平……龙魂不灭……”
幻象未散,徐达的虚影从血池中升起,身披战甲,手持长刀,目光冷峻。他低头看向徐婉仪,低语道:“天命归地,血傀待醒……”他的声音如丧钟般回荡,带着一丝悲凉与决绝,随即消散于血雾之中。
马铁山怒吼一声,挥拳砸向一尊龙首,拳风带起呼啸声,石屑飞溅,龙首的猩红眼眸裂开一道细缝。
然而,血雾反噬而来,蛊毒顺着他的拳头侵入皮肤,手背瞬间渗出血丝,痛楚让他闷哼一声,后退半步。
他咬牙道:“这玩意儿不怕炸,老子还不信邪了!”他掏出第二枚炸药,却被董文翊一把按住。
“别乱来。”董文翊风刃再起,切割蛊血触手,试图阻止其蔓延。然而,魂力如潮水般涌来,震得他后退数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肩伤的血迹染红了半边衣襟。他喘息道:“硬拼没用,得找到阵眼。”
徐婉仪强撑着结印,金光符印撞上血雾,爆出一声闷响,光幕与血雾交织,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她的双膝一软,半跪在地,鲜血从嘴角滴落,染红了地面。她抬起头,目光穿过血雾,盯着石台,低声道:“阵眼……在血池下面。”
林瑶的光盾摇摇欲坠,蛊血触手撞击护盾,发出砰砰闷响,她的双臂微微颤抖,嘶声道:“不能硬拼,得找到阵眼!”她的话刚出口,祭坛石台的裂缝猛然扩大,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吼从中传出。
血雾迅速凝聚成形,一道龙身人首的虚影缓缓升起,龙身覆满暗红鳞片,人首双目猩红,咆哮道:“奠基未完,血傀待醒!”
地宫震颤,九龙雕像齐声低吼,血池翻涌如海,蛊血触手如狂蛇般扑向四人。
幻象中,崇祯的影子与徐达的虚影交叠,低语回荡:“殒地未平,龙魂不灭……”龙魂血傀的双目扫过四人,怨气如实质般压下,地裂深处传来低沉的轰鸣,仿佛整个龙脉都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