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伦紧绷的脸上终于稍稍放松了一些,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那股压抑着的情绪随着这口气缓缓释放。他知道,这一轮的博弈,他赢得了先机。
瓦尼斯则从他身后阴影中走出,一边慢节奏地、带着一丝欣赏地拍着手掌,那掌声在空荡的指挥中心里回荡,一边开口道:
“真是精彩!总统先生最后那张吃瘪的脸,扭曲得跟便秘一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瓦尼斯哈哈笑着,那笑声里充满了对胜利的喜悦与对对手的嘲弄。“事情果然如你预料的那样发展!他没能让我们交出首都,反而被我们逼得灰头土脸,不得不暂时承认我们的地位。看来,我们这下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按照原计划,为解放全国做更充分的准备了!”
哈伦点了点头,脸上没有过多的得意,只有一种运筹帷幄后的平静。他的计谋其实非常简单,却又精准地抓住了对方的心理。他只需要在谈判开始前,提前让部署在大马士革城内关键位置的部队里,那些机动性强、火力凶猛的pLZ-52自行火炮,摆好炮击架势,并确保这些动作能够被政府军安插在大马士革城内的探子或情报人员发现并汇报。
政府军里必定有专门前来打探“复国军”武器装备与人员规模的探子,这是军事常识。届时,只要能让总统及其幕僚们认为,盘踞在大马士革城内的“复国军”随时都有发起攻击、夺取整个阿尔·泰勒的可能,给他们制造一种迫在眉睫的军事威胁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敢强行施压,就足够了。
哈伦非常清楚,推翻现任政府的统治,那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目标,绝不能急于求成。北边,由“服从派”深度掌控、且对叙利亚北部地区一直抱有领土野心和政治图谋的土耳其,正如同饿狼般虎视眈眈。
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在大马士革,一举歼灭了总统及其残余政府军的话,那么,叙利亚东中部与北部那些尚未被哈伦控制的大城市,恐怕立马就会因为权力真空和派系斗争而陷入比现在更加混乱、更加难以收拾的局面,甚至可能给土耳其或“服从派”其他势力以可乘之机。
到时候,场面就会比现在更加棘手,他将面临多线作战的巨大压力。因此,最好的策略,不是彻底消灭,而是适当展现武力,制造威胁,强迫现任政府承认“复国军”割据南部区域的军事事实,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
然后,再联合其他那些忠于前政府、分散在各地、仍在坚持抵抗的势力,徐徐图之,一步一步蚕食现政府的控制区域,最终实现全国的解放。
就在与总统的谈判刚结束,政府军在阿尔·泰勒小镇短暂驻留后,迫于某种压力或战略考量,又一次狼狈撤离,远离大马士革没多久,从南部地区传来了令人振奋的捷报。
“复国军”南征的部队,在先进装备和坚定的信仰支撑下,如同秋风扫落叶般,不仅顺利收复了所有沿途经过的城镇和村庄,更是与盘踞在南部邦省、一支规模不小的前政府军部队搭上了联系。这支部队的指挥官,竟然是过去叙利亚军队的第十七预备师的师长,他曾在多年前那场着名的霍姆斯大撤退中,与当时的哈伦有过一面之缘,彼此之间略有了解。
如今,这支曾经的前政府军,在长期的游击作战和混乱环境中,也已是风中残烛。多年的孤立作战导致的补给困难、人员流失、以及士气低落,使得这支部队濒临崩溃,险些在绝望中沦为了山林盗匪一样的祸害,劫掠百姓以求生存。
他们的制服早已褴褛不堪,武器装备也显得破旧简陋,许多士兵甚至还在使用着老旧的栓动步枪。但幸运的是,凭借着师长最后的坚持和部分士兵的良知,他们还没有完全沦落到掠夺百姓的地步,底线尚未完全丧失。
几乎是在接到“复国军”接触信号的第一时间,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便展现出了极高的配合度与归属感,他明确表示,希望能够立即加入“复国军”,并愿意无条件移交部队的所有权,听从哈伦的统一指挥,为复国大业贡献最后一份力量。
针对这种老旧、散漫部队的收编、改造与重组问题,哈伦并未临时抱佛脚。在流亡阿联酋期间,他已经提前与瓦尼斯进行过了深入的商讨与细致的分析,并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他们深知,要想始终保持“复国军”这支队伍思想上的纯洁性、组织上的纪律性,以及战斗力不受大量新人加入而受到稀释或影响,对这些新收编人员进行系统的学习与改造,使其融入“复国军”的体系与思想,是必不可少、也至关重要的环节。
整训!这支队伍的首要任务,首先就得从这些刚刚加入的“新人们”身上下手,让他们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复国军”战士!
哈伦走到指挥中心中央,站在一张巨大的、铺设在桌面上的叙利亚地图面前,瓦尼斯则安静地站立在他的身旁,目光同样投向地图。面前的地图上,用鲜红的记号笔,醒目地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轮廓——大马士革南部,沿着7号、m5和110号公路沿途的这一大片区域,包括苏伟达、德拉等重要城市,目前都处在“复国军”的实际掌控之中。甚至连那片曾经由以色列占领了六十年、刚刚被IdF放弃的戈兰高地,现在也在他们的手上,成为了一块重要的战略缓冲与前沿阵地。
虽然从地图上看,哈伦目前掌握的领土面积并不算大,与整个叙利亚广袤的国土相比,甚至只能算是偏安一隅,仅仅占据了南部分布于山区、平原与沙漠之间的部分区域。但至少,经过了数年的艰辛努力与流亡,他已经有了一块属于自己的、能够立足的根据地,一个可以发展壮大、招募兵员、获取资源、并向全国辐射影响力的立身之地。
然而,哈伦深知,指挥军队打仗与治理一个国家,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其复杂程度和所需能力天差地别。作为这片区域实际上的统治者,首当其冲、也是最现实、最棘手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治下人民的温饱问题,是如何让那些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能够吃饱饭,能够看到生活的希望。
要知道,“复国军”目前掌控的南部区域,其地形复杂,部分是山区,部分是干旱的沙漠边缘,传统的农业基地主要集中在北部和东部。因此,这片区域的粮食自给能力并不强,相当大一部分的粮食缺口,需要依靠外部购买、人道主义援助或其他途径来填补。
虽说哈伦目前凭借着果断出兵保卫首都大马士革、趁势收复失地、抗击了外部入侵者IdF,以及他所打出的“解放人民、统一祖国、重建家园”的旗号,在占领区赢得了绝大多数人民的认可与拥护,获得了广泛的民意基础。
但如果不能明确地回馈这些拥护者们最切实的利益,尤其是在“吃饱饭”这个最基本、最现实的问题上,不能迅速改善他们的生活状况,那么“复国军”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也不过是下一个腐败无能的政府军罢了,他们将失去那份宝贵的民心支持,失去问鼎最高权力的道德制高点与群众基础。
“看来......我们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可比想象中的要难得多啊。”瓦尼斯苦笑着看向面前的地图,那上面鲜红的边界线,既代表着胜利,也代表着随之而来的巨大挑战。他无奈地说道,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对未来的忧虑。
“但现在也只有我们才能扛起这面大旗了,瓦尼斯。”哈伦的声音坚定,他握紧了拳头,眼神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那是他作为指挥官、作为革命者的决心。
“无论前路再难,无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也得咬牙冲过去。为了祖国,为了人民,我们没有退路。”他展露出了自己那份钢铁般的坚定一面,一种下定了决心就绝不反悔、绝不退缩的姿态。
瓦尼斯看着哈伦那坚毅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干劲。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向哈伦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动作干脆利落:
“我立刻就去着手筛选临时政府人员的名单,以及各部门的负责人选。当然,所有官员的任命权,最终肯定是在您手上,您是这一切的领导者。我们必须马上建立起一个行之有效、能够迅速运转的临时政府机构才行,将军事胜利转化为治理成果,将人民的拥护转化为实际的行动力。”
他的声音充满了效率与执行力,那是一个忠诚的参谋,在将战略目标转化为具体行动。在地图前,这两个男人,以及他们身后那支刚刚站稳脚跟的“复国军”,正准备迎接新的,也是更为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