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带着那股焚尽一切的怒火，领着身后那群眼眸里同样燃着复仇烈焰的乡亲们，如同一股冲垮堤坝的黑色洪流，直扑向沉睡中的雅州镇。
夜色，是他们最好的伪装。
“二狗！你带五十号弟兄，从东边那条小路摸进去，动静小点！”
“柱子！你领五十人，从西边翻墙！记得堵住后门！”
“其他人，都他娘的跟我来！从正面，给老子撞开那扇狗娘养的大门！”
石头的嗓音嘶哑，却蕴含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决绝和狠厉。
他赤红着双眼，如同荒原上濒死的饿狼。
“都听好了！进镇之后，先别他娘的乱抢！”
“找到镇上那几家最大的！姓李的！姓王的！还有那个外号张扒皮的狗东西家！”
“给老子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们家围死了！咱们在里头碰头！”
石头并非完全被怒火吞噬了理智。
他心里清楚，直接冲击戒备森严的官府衙门，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那些平日里骑在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世家大院，就是这座镇子最柔软的腹部！
被压迫到极限的百姓们，此刻眼中只剩下嗜血的疯狂，如同挣脱囚笼的猛虎，又带着一丝玉石俱焚的决绝。
他们呐喊着，咆哮着，挥舞着手中简陋却致命的锄头、镰刀、粪叉，如同暗夜里的鬼魅，兵分几路，涌入了这座平日里他们连抬头仰望都不敢的雅州镇。
“杀啊！！”
“跟他们拼了！！”
死寂的夜幕，很快被凄厉的惨叫声无情撕裂。
李家大院。
那扇象征着权势与威严的朱漆大门，在几十个壮汉的合力撞击下，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轰然倒塌，木屑四溅！
院内，那些平日里仗着主家势力、耀武扬威的家丁护院，甚至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他们在这些彻底红了眼、只为活命的庄稼汉面前，简直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瞬间就被愤怒的人潮吞没、撕碎。
兵器碰撞声，骨头断裂声，临死前的惨嚎声，响成一片。
石头一脚狠狠踹开了内堂那扇雕花木门！
门内，烛火摇曳，映照出几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平日里高高在上、肥头大耳的李老爷，和他那几个同样脑满肠肥的儿子，此刻如同几只待宰的肥猪，瑟瑟发抖地蜷缩在墙角。
华贵的丝绸衣衫，此刻沾满了灰尘，凌乱不堪，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威风。
“李…李大善人？”
石头脸上沾着不知是谁的鲜血，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那笑容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比来自地狱的恶鬼还要狰狞恐怖。
他手里，赫然拿着一本从偏房搜出来的，装帧精美的李氏族谱。
“啧啧，你李家的香火，倒是记得挺齐全，挺兴旺啊。”
他的手指，缓缓划过族谱上一个个墨写的名字。
“平日里放印子钱，逼得王老五家破人亡，投河自尽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李老爷浑身抖如筛糠，嘴唇哆嗦着，想要开口求饶，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
“拖出去！”
石头懒得再看他一眼，冰冷地挥了挥手，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两个如狼似虎的汉子立刻上前，粗暴地架起瘫软如泥的李老爷。
李老爷杀猪般的嚎叫声刚起，就被一只沾满泥土的大手死死捂住了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很快消失在门外。
“下一个！李家长子李富贵！”
石头翻动着族谱，冰冷的声音如同阎罗王殿上的判词，在死寂的内堂中回荡。
“就是平日里带着家丁强抢民女，还打断了赵家老三腿的那个畜生！”
“给我找出来！宰了！”
从上往下！
先杀罪大恶极者！
凡是族谱上有记载，平日里横行乡里，鱼肉百姓，手上沾过血，民愤极大者，一个都跑不了！
这一夜，雅州镇的天，彻底变了颜色！
血色！
“报！！头领！不好了！官兵！南门外来了好多官兵！打着火把朝这边杀过来了！”
就在石头指挥着手下清算张扒皮家的时候，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声音带着惊恐。
石头眼神骤然一厉，非但没有慌乱，反而露出一抹嗜血的狞笑。
“来得好！”
他猛地将手中的朴刀往地上一顿，火星四溅！
“弟兄们！抄家伙！跟我去宰了那帮只会欺负咱们老百姓的朝廷走狗！”
那些所谓的雅州镇守军，哪里会是这些亡命之徒的对手。
平日里敲诈勒索百姓，他们一个比一个凶狠。
可真到了提刀见血的时候，遇上这群连死都不怕，只想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的泥腿子，瞬间就原形毕露！
他们久疏战阵，养尊处优惯了，手里的官刀恐怕比锄头还沉，身上的破烂盔甲更是中看不中用。
石头一马当先，如同一头下山猛虎，带着几百号最悍勇的汉子，迎着官兵就是一个凶狠的反冲锋！
只一个照面！
那些官兵的阵型就被冲得七零八落，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残余的官兵被杀破了胆，如同丧家之犬，仓皇逃窜，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夜色深处，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石头提着滴血的朴刀，大步流星地走向镇中心的官府衙门。
沉重的衙门大门，被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合力撞开。
一股腐朽、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头径直走向后院的府库。
一脚踹开那厚实的木门！
下一刻，冲进去的所有人，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瞬间僵在了原地！
满满一仓库！
全是粮食！
堆积如山的稻谷！雪白的面粉！
甚至，靠近墙角的一些麻袋已经破损，里面的米粒明显开始发霉、变质，生出了绿油油的毛，散发出阵阵刺鼻的酸馊气！
石头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眼珠子瞬间变得血红！
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猛地冲了进去，一把抓起地上那些已经霉变、结块的稻谷，死死攥在手心，指甲因为过度用力，深深嵌进了掌心的皮肉里，渗出血丝。
“看看！都他娘的给老子睁大眼睛看看！！”
他的声音如同受伤的孤狼在雪夜里的咆哮，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滔天的愤怒，回荡在空旷的仓库里，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就是咱们的好官！这就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世家大老爷！”
“他们宁肯把粮食放在这里活活放烂了！生了虫子！喂了老鼠！”
“也不肯！不肯分给咱们一口活命粮啊！！”
“他们就是要看着咱们饿死！逼死咱们！！”
他猛地将手里那把散发着恶臭的霉米，狠狠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搜！”
“给我把这镇上所有大户人家的粮仓！全都给我翻出来！”
“一粒米！都他娘的不准给老子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