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护服密封条撕裂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林瑶将燃烧棒往肩带里一卡，靴底碾碎的变异蟑螂在荧光绿血泊里溅出细碎光斑。身后传来艾琳调整过滤阀的嘶鸣，防毒面具上的血雾让那张脸像浸在福尔马林里的标本。
“辐射指数突破临界值。”周墨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起幽蓝，指尖在战术平板上敲出急促的代码，“核心区铅板有三处应力裂缝，两分钟前检测到生物电信号波动。”
“让你的机械蜘蛛先探路。”林瑶按住腰间发烫的翡翠吊坠，六边形纹路在掌心投下淡绿光斑，“艾琳，把神经链接调到频道三——我需要你盯着我的肾上腺素指数。”
“得了吧，上次你在废钢场把心率飙到210，”艾琳扯了扯腰间的医疗包，金属碰撞声混着电流杂音，“现在你体内的虫族共生体比我实验室里的样本活跃三倍。”
隧道尽头的铅板果然裂出蛛网状缝隙，腐臭混着臭氧味涌出来时，林瑶的后颈突然刺痛——那是虫族基因在预警。燃烧棒的火光映出整面由人类颅骨砌成的墙壁，每个眼窝里都嵌着半透明虫卵，下颌骨被锯开固定成书架托架，泛黄的羊皮纸上渗着暗褐色斑痕。
“《基因嫁接实验记录第1444次》……”林瑶戴着手套的指尖划过封面烙着的三角徽记，肠线装订处渗出的粘稠液体在防护服表面腐蚀出滋滋白烟，“他们在尝试把工虫的外骨骼基因植入人类骨髓。”
“第三排书架末端有热源反应。”周墨的枪口突然转向阴影，机械义眼切换成红外模式的瞬间，护目镜上跳出三个重叠的体温轮廓，“两点钟方向，有东西在移动。”
艾琳的手术刀无声滑入掌心，医疗包的夹层里，十二支抑制剂针剂随着呼吸节奏轻轻摇晃。林瑶的手指扣住燃烧棒尾端的锯齿开关，翡翠吊坠的光芒突然增强，在虫卵表面投下流动的波纹——那些蛰伏的幼虫，正在她的视线里微微颤动。
“别紧张，tS-Ω。”
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生锈齿轮，佝偻的身影从书堆后站起时，林瑶的瞳孔骤然收缩。左半身完全虫化的节肢动物形态，暗红色甲壳在火光下泛着湿润光泽，右腕却戴着枚老式机械腕表，掌心捧着的《雪莱诗集》封面还留着人类指纹的油渍。
“十年了，”老者的复眼渗出浑浊液体，沿着虫化的面颊滴在书页上，“自从你母亲把翡翠吊坠塞进通风管道，议会的清扫队每周都会来扒开墙缝。”
周墨的枪口没有偏移分毫：“你怎么知道她的代号？”
“tS项目的每个实验体都有专属编号，”老者用节肢触角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甲壳摩擦声里混着齿轮转动的咔嗒，“我是tS-03，本该在第七次神经融合实验中脑死亡——但你母亲在我的脊柱里埋了半片虫族脊髓。”
林瑶的手指无意识抚过锁骨下方的疤痕，那里藏着与虫族共生的第一处融合点。记忆突然闪过十五岁那年的手术台，白大褂袖口露出的翡翠吊坠微光，还有母亲说“别怕，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时，手套下若隐若现的节肢纹路。
“你叫什么？”她放下燃烧棒，任由吊坠的光芒笼罩老者虫化的半身。
“现在他们都叫我‘图书管理员’。”老者翻开诗集，泛黄的纸页间掉出张拍立得照片，边角烧焦的合影里，年轻的艾琳正把注射器举向婴儿床上的女婴，“二十年前，你母亲从育婴室偷走刚完成基因融合的你时，我替她挡住了三支穿甲弹。”
艾琳的呼吸在通讯器里突然变得粗重：“不可能……tS-00明明已经……”
“tS-00？”老者的触角猛地扬起，节肢在地面敲出急促的鼓点，“那个自愿成为第一个共生体的首席实验体？他确实死了——但他的机械义眼编号，现在刻在你同伴的眼眶里。”
周墨的身体骤然绷紧，机械义眼发出刺耳的电流声。林瑶看见他握枪的指节泛白，战术手套下的皮肤在月光下隐约透出金属光泽——那是长期与机械义肢共生才会出现的生化反应。
“议会在每个实验体体内都埋了定位芯片，”老者踉跄着靠近，诗集里掉出的实验日志飘落在林瑶脚边，第1444页边缘用血迹画着三角徽记，“但你母亲把你变成了例外——她用虫族女皇的脑脊液改写了你的基因链，让你成为能与虫巢共振的活芯片。”
翡翠吊坠突然爆发出强光，林瑶的太阳穴传来被电流击穿的剧痛。无数碎片化的画面涌入脑海：手术台上母亲的眼泪，培养舱里漂浮的虫族胚胎，还有某个暴雨夜，艾琳抱着医疗箱闯进地下室时，怀表链子在脚踝处晃出的银弧。
“他们在穹顶里建造了新的虫巢，”老者的触角轻轻触碰林瑶手腕，甲壳表面的神经突触与她的皮肤产生微弱电流，“用辐射区的流民做活体培养基，把婴儿的脊髓液注入虫后——你的‘意外流产’，根本就是议会从你子宫里抢走了初代共生胚胎。”
艾琳突然抓住林瑶的肩膀，防毒面具后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状：“他在说谎！当年是你母亲坚持要进行胚胎剥离手术，她说你的身体撑不住双基因共生——”
“住口！”林瑶扯开艾琳的手，吊坠的光芒在她掌心凝聚成虫族图腾，“你每次说谎时，喉结下方的手术疤痕都会抽搐——就像现在这样。”
老者的复眼突然转向隧道深处，触角剧烈颤动：“议会的清扫队来了，带着最新的神经干扰器。”他将《雪莱诗集》塞进林瑶怀里，书页间夹着的金属钥匙在火光下泛着冷光，“去b13号储物柜，里面有你母亲留下的实验日志和……”
尖锐的电磁啸叫突然撕裂空气，周墨的机械义眼迸出电火花，战术平板在手中炸开蓝烟。林瑶的防护服警报器疯狂作响，辐射指数突破红色警戒线的瞬间，隧道尽头的防爆门轰然炸开，十二道猩红激光束扫过颅骨墙壁，虫卵在高温中接连爆成绿浆。
“带着东西快走！”老者的虫化半身突然膨胀，节肢甲壳在强光下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着菌丝的人类胸腔，“我帮你们拖住这些机械狗——记得去旧水族馆找tS-00的残骸，他的核心存储器里有虫巢坐标！”
第一只机械犬扑来时，老者的触角像钢鞭般抽碎了它的头部传感器。林瑶抓住艾琳的手腕冲向侧方裂缝，周墨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锯齿刀刃，在防爆门上切开逃生通道的瞬间，她看见老者被激光束扫中虫化半身，甲壳碎裂的声响混着他最后的呢喃：
“告诉虫后……她的第一个孩子……还活着……”
裂缝外的应急通道灌满辐射尘埃，林瑶靠着墙壁滑坐在地，掌心的钥匙在吊坠光芒下显出血肉纹理。艾琳摘下防毒面具，露出左脸从眉骨延伸到下颌的灼伤疤痕，那是三年前在废电厂为她挡下酸液时留下的印记。
“他提到的tS-00，”周墨用战术匕首挑开义眼外壳，露出内侧刻着的“tS-00”编号，声音比平时低了两个八度，“我一直以为这是制造商的批次码。”
林瑶翻开《雪莱诗集》，泛黄的扉页上有行褪色的钢笔字：“致Ω：当你读到这首《解放了的普罗米修斯》时，或许已经长出属于自己的翅膀。”落款处画着三角徽记，旁边是半枚模糊的翡翠吊坠压痕。
“b13号储物柜，旧水族馆……”她握紧钥匙，吊坠的光芒顺着指缝溢出，在地面投下不断变幻的菌丝图案，“议会以为销毁了所有tS项目的资料，但他们不知道，母亲把真相藏在了最危险的地方。”
艾琳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体温透过防护服传来异常的灼热：“你有没有想过，那个老者可能是虫巢制造的幻觉？就像上次在炼油厂，那些自称是你父亲的变异体——”
“但他知道tS-Ω的代号，知道翡翠吊坠的来历，”林瑶扯开防护服领口，露出锁骨下方正在发光的共生节点，“而且，刚才在触碰他触角时，我‘看’到了母亲的记忆——她在实验室里抱着刚出生的我，旁边的培养舱里，漂浮着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胚胎。”
周墨的义眼突然恢复运作，护目镜上跳出新的数据流：“清扫队的信号消失了，不过两分钟前，虫巢方向传来三次强烈的量子波动——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尝试和你的共生体建立链接。”
远处传来混凝土崩塌的巨响，核电站的钢架结构在辐射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林瑶站起身，将燃烧棒重新握紧，翡翠吊坠的光芒顺着手臂蔓延，在防护服表面勾勒出虫族外骨骼的光影：
“不管前面是议会的陷阱还是母亲的遗产，我们都要去看看。”她望向通道尽头的黑暗，那里传来类似心跳的低频震动，“毕竟，他们最怕的东西，现在正握在我们手里。”
艾琳重新戴紧防毒面具，手术刀在掌心转了个花：“先说好，要是遇到会背雪莱诗的变异蟑螂，你负责抒情，我负责砍头。”
周墨的机械臂咔嗒收起刀刃，战术平板重新亮屏：“旧水族馆位于第三区废墟，需要穿过三条满是食腐虫的下水道——不过我刚刚黑进了议会的运输系统，弄了辆还能开的辐射摩托。”
隧道深处突然传来潮湿的蠕动声，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节肢动物在啃食金属。林瑶摸着《雪莱诗集》里夹着的实验日志残页，上面用鲜血写着：“第1444次实验成功，tS-Ω的脑波与虫后产生共振，她将成为第一个能操控量子菌丝的共生体。”
当第一只浑身沾着混凝土碎块的变异蟑螂从阴影里爬出时，林瑶的指尖划过吊坠表面的凹凸纹路，突然想起老者说的最后一句话：“他们用你的dNA优化兵虫，却不知道，你才是虫巢真正的钥匙。”
燃烧棒的火光映出她微扬的唇角，在变异蟑螂的复眼前，翡翠吊坠的光芒骤然爆亮，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绿色星辰——那是虫族女皇苏醒的信号，也是人类议会末日的开端。
（第一章完，字数：79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