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意跟唐令娴偷偷对视一眼,余光瞥见王美人掩唇轻咳,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慢悠悠道,“娘娘体恤新人是美意,只是这新入宫便称病,难免有些......”
沈佳人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轻蔑一笑,“传本宫的话,召沈嫔即刻前来,本宫倒要看看,她是真病还是装病,若她敢推三阻四,便以抗旨论处。”
此言一出,其余嫔妃都震惊地睁大了眼。
这沈嫔可是陛下亲自指定的妃子,如今贵妃竟要拿宫规压她?
“娘娘三思!”谨嫔忍不住开口,“沈嫔初入宫闱,许是真有不适。”
“谨嫔这是何意?”沈佳人收回目光,不悦地看向谨嫔,“你是在质疑本宫的决定?本宫才是协理六宫之人,今日就要所有人知道,纵是陛下亲选的人,也得守本宫定下的规矩!”
谨嫔连忙福身,“臣妾不敢,只是陛下对沈嫔颇为看重,若此时...”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太监的一声,“陛下驾到!”
谨嫔顿时把话咽了回去。
萧景翊一袭玄底龙袍,头戴金冠,周身充斥着帝王的威严之气,稳步迈步殿内。
众人纷纷下跪。
沈佳人垂眸,屈膝行礼,“臣妾见过陛下。”
萧景翊坐下后,方才缓缓沉声道,“平身。”
他深邃锐利的视线,扫过整个大殿,所经之处,众人皆觉似有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而来。
“今日新秀入宫,朕特来瞧瞧。”萧景翊的指尖轻轻叩击着扶手,目光在沈佳人脸上停留片刻,忽然转向殿外跪着的冯昭仪,见她的身影在烈日下摇摇欲坠,鬓角的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却仍咬着牙一声不吭,冷冷开口,“怎么?这殿内气氛倒像是在审犯人?”
沈佳人笑盈盈地看着萧景翊,语调温柔,“陛下说笑了,是冯昭仪不懂规矩,臣妾略施小惩罢了。”
“冯昭仪究竟犯了何错?”他的声音平淡,却让沈佳人莫名心悸。
“回陛下。”沈佳人强撑着笑意,“冯昭仪目无尊卑,臣妾念在她是初犯,罚她在门口跪两个时辰,以示惩戒。”
萧景翊淡淡嗯了一声,视线落在殿内几位新嫔妃身上,似在思索着什么。
沈佳人见状,连忙轻声解释,“陛下,今日新妹妹们都在这儿了,只有沈嫔称身子不适,未能前来。”
萧景翊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沈佳人敏锐地感觉出萧景翊好像不大高兴。
倒也正常,新嫔妃第一天入宫就告病,未免显得有些恃宠而骄,以萧景翊的性子,自然不喜。
她眼眸流转,朝萧景翊微微福了福身,软声撒娇,“不过臣妾想着,既然陛下亲临,不妨让新妹妹们展露些才艺,也好博陛下一笑,听闻宋贵人的琴技,还有唐才人的诗才,都是一绝呢。”
萧景翊指尖叩击扶手的动作忽然停住,目光落在宋贵人身上。
她今日穿了件鹅黄色织金翟衣,身姿窈窕,面若桃花,倒跟沈怀昭有几分相似之处,然而此刻,他眼中却无半分柔和,只淡淡道:“哦?贵妃倒是有心。”
沈佳人只当他动了兴致,忙示意宋子意上前,却被萧景翊打断。
“贵妃刚才说什么?沈嫔身子不适?”
男人一贯平静的眸光此刻还是波澜不惊,但不知为何,沈佳人总觉得其下隐藏着另一种情绪。
她被看得愈发心虚,只是脸上仍旧维持着笑意,“是,不过臣妾担心她初入宫闱不懂规矩,已经叫人传召,应该很快就到。”
谨嫔听闻,面上立刻堆起柔婉笑意,柔声开口,“贵妃娘娘果然思虑周全,新人入宫头一日便教导规矩,这等贤良淑德的做派,当真是后宫表率。”
沈佳人脸色一沉。
她自然听得出谨嫔明里暗里在将她往“善妒”的风口上推,偏偏这话又挑不出错处。
就在这时。
殿外传来宫人的通报。
“沈嫔娘娘到。”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道窈窕身影款步而入。
她身着月白纱裙,裙子上绣着的牡丹娇艳夺目,极衬她白皙的肤色,白纱轻掩面容,只露出一双秋水般的眼眸,腕间翡翠镯子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显得整个人温婉清丽。
萧景翊懒懒抬了下眸,目光落在沈怀昭身上。
少女似乎格外钟情于月白色衣裙。
每次见到她,总觉得她像株遗世独立的玉竹,既透着清贵,又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朦胧。
事实上。
她也很衬娇艳的颜色。
红色,亦如那件茜素红金缕衣,能将她整个人衬托得如春日里最绚烂的花儿。
绿色,里面一件碧波绿锦裙,外搭青竹纹纱罗,与少女眸中流转的波光相映,雅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黄色,她穿那件明黄翟衣时最是夺目,似初升朝阳,明亮而柔和,却又在眉间藏着三分威仪,萧景翊总是忍不住在她俯身时,多看她一眼。
粉色,浅粉襦裙裹着她纤细的腰肢,再加上裙上绣着的并蒂莲,更是衬得她身姿娇柔,妩媚得像朵带露的芍药。
蓝色,靛蓝宫装,外搭月白披风,整个人透着一股清雅脱俗的气质,宛如从云海中走来的仙子。
每一种颜色,沈怀昭都能穿出独特的气质来,直叫人看过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从第一次在郊外破庙相遇,萧景翊就暗下决心,要将她纳入后宫。
即使后来知道她被自己赐给太子当侧妃,也强压下心中那股杀意。
想到这里,萧景翊眼眸微微眯起,望向沈怀昭的目光里,藏着旁人读不懂的情绪。
也许后宫中的人都以为他喜欢明艳大气,妖娆妩媚的女子。
但实则,萧景翊一直觉得。
少女白纱遮面时,那份清冷和飘飘欲仙的姿态,更加惹人怜爱。
若在以往,萧景翊定然觉得自己对女人的态度从未改变,即便跟沈怀昭之间有了很多的第一次经历。
他也不觉得沈怀昭有多么特殊。
只不过是一个比所有人都漂亮的玩物罢了。
直到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