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山关前,战火燃起。
此番张大彪率领一个配备五个连的加强前锋营,共计六百人前来。
占领娄山关后,他们在南北两侧关门的十米外,各自用石块,精心垒起一道齐肩高的石墙,作为关门前的第一道防线。
如此一来,西军得以站在石墙后,从容地举枪射击。
北面布置三个连,以抵御常安部;南面安排两个连,抵御从遵义方向、由遵义府知府亲自带队的三千团练兵。
前番杨喜龙和舒光富带着五百多民兵,推着从桐梓城缴获的粮食、火绳枪、火药、炮子,还有三门劈山炮。
赶到娄山关,与张大彪部汇合,并听其指挥。
张大彪将五百民兵分为三队:两百人前往南面,抵挡遵义来的团练;两百人留在北面,协同抵抗塔齐布军;
还有一百余人,负责运送火药、炮子和伤员等。
南面的团练兵相对容易对付。
只要在三四百米外放上几枪,打倒几个,那些团练兵便吓得不敢再向前。
朱知府本是文人出身,自然没有亲冒矢石、率队冲锋的胆气。
况且他们只是来救援的,攻不下娄山关还有退路,谁舍得拿自己的性命,抛洒在这娄山关前呢?
张大彪立于北石墙之后,望着那密密麻麻、再度汹涌扑来的清军,神色冷峻,连忙高声下令:
“速将南面的两个连队调过来,仅留一个排,专门狙杀露头的清军。”
“把三门劈山炮,推至炮位,清妖这是要拼命了!”
张大彪下达完命令,转身对杨喜龙和舒光富说道:“杨兄,舒兄,看这清妖的兵力,他们怕是不打算守向阳坝,说不定向阳坝已然被我们大军攻克了。”
“他们若想逃命,就只能拿下这娄山关,否则必被我大军歼灭。”
“我们守北面,烦请二位带着民兵同志们,帮忙看好南面。”
望着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清军,杨喜龙转头对舒光富说道:“老舒,清妖狗急跳墙了,你去南面指挥,我在北面和张营长一同抗敌。”
旁边穿着脏兮兮道袍、打扮成算命先生模样的吴三省,也坚定地说道:“我也留在北面。”
他原本拿着算命测字的幡子,此时已换成一把火绳枪。
舒光富看了眼已经冲到关下三四百米处的数千清军,不再多言,与杨喜龙紧紧握了握手,又给张大彪敬了一个西军军礼。
“那我去了,诸位保重。”说罢,便匆匆转到南面去了。
当清军逼近到两百米左右时,前锋营的54式步枪清脆作响,几个露出大半个身子的清军,立即翻身倒地,滚落山坡。
然而,这些清军并未像之前那样,趴在地上不动,反而猫着腰,借助山石、路基的掩护,不停地向关隘攀爬而来。
随着西军枪声不断,清军纷纷倒下,但后面的清军依旧前仆后继。
终于,清军进入了一百米以内,火绳枪的射程范围。
清军的火绳枪随之响起,但由于是仰射,且西军有石墙遮挡,并未造成多大伤亡。
而清军起身装填子弹时,却往往成为活靶子。
此时,清军的冲锋号角响起。
黄世仁千总指着百米外的西军石墙,声嘶力竭地喊道:“弟兄们,后退是死路一条,向前或许还有生机!”
只见他大吼一声:“冲上去,杨六郎,弟兄们,冲啊!”
说罢,拔出腰刀,带头向上冲去。
在他的鼓舞下,那四百余被塔齐布饶过一命、此次充当敢死队的清军,热血上涌,跟着黄千总疯狂冲锋。
他们鬼吼乱叫,有的甚至哭爹喊娘。
“关二爷睁开眼!”
“后退的是龟孙,弟兄们,一起去闯鬼门关!”
“爹哎,娘哎,孩儿先去了!”
西军墙垒后,部分民兵见清军这般癫狂模样,不禁心生惧意。
但看到西军战士有条不紊地一枪接着一枪,不断打倒眼前的清军,他们也渐渐镇定下来,端着火绳枪,向着冲上来的清军射击。
然而,清军数量实在太多。
冲在最前面的四百余敢死队,被西军杀伤殆尽。
但他们的拼死冲锋,也为后续的两队清军,创造了接近石墙的机会。
甚至有清军从右边跳进了石墙内,与西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
“开炮!”随着炮兵排长一声令下,石墙中间特意留出的孔洞内,三门劈山炮齐声轰鸣。
巨大的火炮声在山间回荡,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霰弹如死神挥舞的锁链,将石墙前的清军轰得粉碎,人体的残肢和内脏在空中肆意飞舞。
张大彪带着一个排,迅速冲到右边石墙,将跳入墙内的数十清军斩杀殆尽。
剩余的清军见势不妙,纷纷跳出石墙逃窜。
吴三省站在石墙后,手持火绳枪,熟练地装填、射击。他枪法精准,清军队列前方一个呜哇鬼叫的清军千总,就被他一枪打倒。
杨喜龙则习惯了冷兵器作战,他挥舞着大刀,只要清军敢在石墙上露头,必然会遭到他凌厉的当头一刀。
他的脸上、身上溅满了鲜血,却毫不在意,眼中只有敌人。
此时,南面的战斗也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遵义来的团练虽缺乏战斗经验,但听到娄山关前炮声隆隆、杀声震天,也知道北面的战斗到了紧要关头。
遵义知府朱曾,难得鼓起勇气,来到阵前三百米处,许下重赏。
许诺只要谁敢冲进西贼阵里,当即赏银百两,赐予官身。
数十名要钱不要命的团练,相互鼓劲,吼叫着向着娄山关爬去。
娄山关前,枪炮声震耳欲聋,浓浓的硝烟在山间弥漫开来,遮住了阳光。
刺鼻的火药味和血腥味充斥着整个天空,令人作呕。
西军前锋营和民兵们,宛如一块烧红的铁,被南北两侧的清军反复捶打。
是被直接折断,还是锤炼成精钢,就看这一场恶战了!
击退翻入石墙内的敌人后,张大彪发现,虽然前方山坡上铺满了清军的尸体,但清军仍未退却。
反而躲在前方四五十米外,依托石头、草坑与西军对射。
此番前锋营轻装,翻越猎道而来,需要携带必要的口粮,故而子弹的携带量不多。
经过一番激战,子弹储备量已减少一半,且54式步枪的米尼弹与清军的火绳枪、燧发枪的枪弹不能通用。
“将关内的的二连调出来,我们发起反冲锋,必须把这些清妖打下去!”
张大彪对着身边的传令兵下令。
传令兵领命匆匆而去,不一会儿,留作预备队的二连百来名精壮汉子,从关门冲出。
西军的冲锋哨子吹响,张大彪怒吼一声,挺着刺刀,率先翻过石墙,向下方的清军冲去。
杨喜龙也挺着大刀,紧紧相随。
六百余名西军和民兵,呐喊着,居高临下地向着清军发起反突击。
塔齐布靠着杀人勉强支撑起来的勇气,在西军的刺刀,和民兵们的大刀长矛面前,终于彻底崩溃。
而娄山关南面那几十个亡命之徒,在西军留下的一个排手中54式步枪的精确点射下,死伤大半,便败退下去了。
张大彪将清军赶下山后,下令众人撤回。
清点伤员时,杨喜龙满脸悲痛地走来,告知他:“吴三省牺牲了!”
两人寻了过去,只见吴三省整个人趴在石墙上,身上依旧穿着那件脏兮兮的道袍。
看来他刚爬出石墙,就被清军枪子击中胸口,鲜血将身下的石墙都染得通红。
这位西军军情局出色的探员,以算命先生为掩护,直至牺牲,仍穿着算命先生的装束。
张大彪只觉双眼朦胧,不由自主地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挂在西面群山之顶,满天红霞翻涌,恰似这满山满谷流淌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