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黑，整个九湾村亮起灯火。
有些地方还没有接通电，接通电了的那几户人家也舍不得电费，依然点蜡烛。
要说整个九湾村里灯火最明亮的地方，现在一共有三。
一个是公社大院，一个公社大院附近的招待所，还有一个，就是山上的巡山员小木屋。
谭飞和胡斌杰一直坐在赵心辉家门口，胡斌杰不知道谭飞在想啥，不过谭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就半个字都不提。
中间，胡斌杰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两声，结果谭飞听到之后，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包装不错的肉干和饼干。
胡斌杰大口大口地吃：“师父，真好吃！”
谭飞道：“好吃你多吃点，下次我出去了再给你买。”
“谢谢师父！”胡斌杰开心道。
这时，他们眼睛里的一片灯火忽然熄灭掉。
两个人同时朝那方向看去。
紧跟着，那方向响起一片哀嚎和失望的喊叫。
“哎呀，招待所里停电咯！”胡斌杰的声音有些幸灾乐祸，“那些个外地来的记者要吃苦头咯！”
距离其实很远，但是夜里太安静，那些人的动静又太响，所以听起来非常清楚。
谭飞看着那边，渐渐的，眼睛里面的困惑在散去：“难道说……”
“嗯？”胡斌杰道，“师父，难道说什么？”
“那些外地来的记者，”谭飞道，“外地来的。”
“是啊！”说着，胡斌杰尴尬一笑，“你瞧，其实我对九湾村来说，也是外地的！”
谭飞自言自语道：“我们国家的人乡土情节都很严重，群居抱团在一起，很多地方就会有严重的排外情绪。”
“所以，一直都觉得外地来的这几个字会很刺耳，因为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因此一个外地人在本地人中间，大多都处于不太自在的尴尬处境。”
“但是，外地人相对于本地人而言，其实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胡斌杰没有打乱他的思绪，等他停下来后才问：“师父，你说的这个优势是什么呢？”
安静数秒，谭飞道：“嗯，是信息差。”
“信息差？”
谭飞看着胡斌杰，严肃道：“外地来的人，可以伪装成任何他想要的身份，只要他有能力去驾驭住这个身份！”
“啊！”胡斌杰道，“对！我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的话，我可以假装自己是大老板，医生，科学家！只要我想伪装，我装什么都可以！”
谭飞缓缓道：“还有，警察。”
胡斌杰愣住，紧跟着，他瞪大眼睛：“师父，你的意思是，李汉生带上山来找你的那两个警察，可能是假的？”
“你和庄健还有林大虎和林小豹都见过那两个警察，那么这两个警察你们，之前见过吗？”
胡斌杰摇摇头：“之前，还真没见过！”
谭飞道：“对，如果这两个警察是之前来过九湾村的，那么你们跟我提起的时候，很大概率会提上一句，但是你们都没有提。”
“师父，那他们，真是假警察？”
谭飞道：“不仅是假警察，很可能，还和九湾村有着很深的渊源，或者，和李汉生有很深的渊源。”
胡斌杰若有所思道：“这好像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李汉生不说明是哪里不对劲，而是自己跑了……？”
说着，胡斌杰一拍自己的脑袋：“当时李汉生去翻了文档室里的资料，所以，这两个假警察很大概率可能跟整个生产大队里的巡山员有关？！”
谭飞道：“嗯，走！我们回公社大院！”
两个人快速离开赵心辉家，朝公社大院而去。
翠玉婶子还留在公社大院，除了她之外，李汉生的老婆孩子也都来了，坐在楼下的招待室里哭。
以及，还有几个多事的记者跑来，正在问他们为什么哭，以及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事之类。
谭飞一听到这几个记者的声音就觉得烦，特意带着胡斌杰从黑灯瞎火的另外一边的楼道上楼。
胡斌杰压低声音道：“师父，咱们也没做坏事，怎么感觉有点鬼鬼祟祟的……”
谭飞道：“少胡说八道。”
这句话的话音刚落下，就听到上面的黑暗里响起一个声音，幽幽道：“是胡说八道吗？我咋瞅着你们还真的鬼鬼祟祟。”
这声音不是别人，这张瓜皮。
谭飞脸上立即露出庄健式的招牌憨厚笑容：“哟，这不是咱们的瓜皮大哥吗？”
张瓜皮双手抄胸，脸上的神情不太好，冷冷道：“哟，这不是咱们现任巡山员的一把手，谭飞同志吗？”
谭飞受不了了：“滚犊子，少在这里跟我阴阳怪气！”
张瓜皮道：“你俩好好的路不走，要从这边上来，而且下午不是来过吗？这过来又干啥呢？”
胡斌杰道：“我们有了新的发现！所以再过来看看，你有档案室的钥匙不？”
“这整个公社大院和村队，哪里的钥匙我没有？”
虽然身处黑暗，但是好像能够看得到张瓜皮脸上的那股得意劲儿。
谭飞道：“少废话，把档案室的门给我开了。”
张瓜皮也没多问，道：“开就开！”
档案室里的灯光实在黯淡，下午翻动过的那些资料还放在桌上，谭飞和胡斌杰进去后，就开始翻页。
张瓜皮凑在他们旁边，好奇道：“咋回事？这份登记人员名单有什么好看的？”
谭飞道：“我也想知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不跟着汉生叔的节奏走吗？”
张瓜皮点点头：“有道理。”
忽然，谭飞停了下来，目光落在一份档案上，神情错愕。
发现他的神情不太对劲，胡斌杰和张瓜皮凑过去。
“……陈秋萍？”胡斌杰念出这个名字来。
张瓜皮道：“咋了，谭飞，陈秋萍这个名字，碍着你什么了？”
谭飞道：“这个陈秋萍，居然是咱们生产大队的……”
“你眼睛瞎了啊！”张瓜皮在资料上的一处位置一指，“这都多久的事了，人家早就不是巡山员，而且他们也不住这了，搬去白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