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举人依依不舍的抬起头。
都是看出彼此眼中的用意。
“这个贾东主，大才！”
“这报纸，独出心裁，现在听说是白送，但有不少送报人加几个铜板，也是令人趋之若鹜，抢都抢不到。”
“可不是么，刚刚我就是好不容易抢到手。”
“这位贾东主的文章也是写的一流！”
两人再次对视一眼。
“距离会试还有好几个月。”
“有吃有住还有银子，何乐而不为？”
“裁剪文章，有益世道人心，也不算有辱斯文。”
“哈哈，极是，极是！”
一个月五十两加包食宿，对这两个穷举人来说诱惑力十足。
而以他们考中举人的文章水准，这报纸编辑一职也是能轻松驾驭。
简直是替他们量身定做。
下了决心，反而患得患失起来。
“这条件如此之好，别被人抢了先啊？”
“是的，已经交十一月，远途的举子已经陆续抵京……”
“走走走，速去速去！”
“哈哈，希望这书局的差事，对的住我二人冲风冒雪前往！”
两人不敢再耽搁，问清楚了正阳门西大街的路怎么走，便是迈动双脚，急速向着贾记书局赶去。
……
大雪纷飞之时，贾记书局有客纷纷上门。
贾芸没和伙计们吃大锅饭，而是做了两份锅子，一份叫人端到内宅给母亲卜氏，自己留了一份，招待客人。
这年头的京城已经有火锅，这东西的来源众说纷纭没个准谱，贾芸也无所谓，能吃就行。
他的铜锅叫人特制，按后世式样打造，和现在主流的铜锅略有不同。
中间放木炭，水烧开，先涮上好口外的冻羊肉，待汤底稠白，再涮百叶，黄喉，鸡胗之类，然后是手打的肉丸之类，中间夹杂上好的口磨等素菜。
最后佐以鱼片，海参等海货。
蘸碟是分干碟和麻酱，酱油辣椒等多种，随各人的口味取用。
张煊，石良，冷子兴和贾芸四人分坐一边，屋中放着炭盆取暖，涮着火锅，四人均是满头大汗。
“芸哥儿，年关将近，你万事多加几分小心。”
冷子兴最近多次前来拜访，说是替宝二爷来买新书，带报纸。
据其所说，荣国府内宅中，宝玉，迎春，探春，黛玉等人，对射雕和书局日报都是极为喜欢。
冷子兴是始作俑者，有时候便亲自到书局这边，替宝二爷等人买书，带报纸。
来往多次后，冷子兴和贾芸便是熟识起来，称呼时都是亲热许多。
此时吃着火锅，冷子兴也是面露谨慎之色，小声提醒贾芸。
一晃多日，金沙帮一直没有动静。
但不代表会一直没动静。
贾芸笑道：“我省得，冷大哥放心。”
张煊还是颇为担心，说道：“贾兄弟，听说宁国府年底祭祖，贾氏族人相聚，到时候你找贾珍这族长说说此事，看看能不能由贾家出面打个圆场？”
贾芸笑道：“我可没这么大脸面和族长说话，此前领过几次年货，族长点点头就完事了。”
石良恨恨的道：“我不信没有天理王法。”
张煊和冷子兴对视一眼，无奈一笑。
石良这呆子不说。
贾芸……
这一阵子下来，除了继续发行射雕，大赚特赚。
就是在亏钱做报纸。
报纸全名为贾记书局日报，简称书局日报。
发行至今，每天万份的报纸行销京师，已经引发了极大轰动。
贾记印书局东主贾芸，更是成为风口浪尖的人物。
张煊和冷子兴都是觉得，贾芸赔钱办报为自己扬名，恐怕也是有叫金沙帮不敢肆意妄为的意思。
若是一般的银钱争执，这一招倒是有用。
贾芸捐了五品官职，加上是京师有名的文豪，名气已成。
金沙帮未必想啃这块硬骨头。
但此前当着众人之面，贾芸打伤打残了多名金沙帮的帮众。
此事令金沙帮颜面大失。
这就不是名气和银子能解决的事了。
张煊不似石良那么单纯到愚蠢的地步，内心仍有隐忧。
……
“二爷。”
神态木讷，但眼神颇有灵光的周致诚轻轻走了进来，躬身道：“有位叫倪二爷的来了，说是二爷的旧邻居。”
“哦，醉金刚倪二？”冷子兴笑道：“我知道他，也是位人物，水脚帮的一位舵主，江湖上颇有地位。”
“我近来雇了不少送报人，以脚夫为主，估计是水脚帮的人为多。”
贾芸得罪了金沙帮，自然不会再得罪别的帮派。
京城三大帮，一是漕帮，也是红楼世界的第一大帮，控制漕运，南到杭州，北到京城，号称三十万帮众。
漕帮的势力主要在运河两岸，在京城相当低调，只有几处产业用来贿赂官员，收集消息。
京师第一帮就是金沙帮，开妓院，赌坊，开人市，放高利贷，收保护费，帮众万人左右，此帮风评极差，无恶不作，害人无数。
还有一帮是水脚帮，也有赌坊，高利贷之类的营生。
但这个帮主要是在城南三湾区域，那边有几条河汇集到京城南城，这个帮是原本的纤夫，水手，撑船的船夫组成。
此后又和北边的驼帮脚夫联合，抱团取暖。
是一个以船夫脚夫苦力为主的帮派，相比金沙帮，风气要好的多。
贾芸办报之后，便是在人市一带找到水脚帮的分舵，把分发报纸的活给了南城的水脚帮的分舵。
贾芸不指望这点小买卖能令水脚帮力挺自己，这只是个开始。
……
倪二已经到了。
身边是马老五和王短腿等人。
贾芸的报纸分发，就是交给这两人负责。
每人每天限送百份，送掉一份给钱两文。
也就是说，跑腿分发百份报纸，得二百文，月六千文，值六两多银子。
对贵人来说，这是一餐饭钱都不够。
对普通人来说，就是收入翻了几番。
哪怕是帮派中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年入过百两。
月入六两，年入七十多两，对帮派的小头目来说都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何况报纸送完之后也不耽搁他们别的营生，完全就是天降横财。
贾芸雇了水脚帮百多人，一个月也就多支出几百两银。
三个月时间多亏不到两千两银子，对贾芸过万两银子的布局来说，完全是小事。
“倪二哥。”
“王大哥，马大哥。”
三个帮派中人，倪二算中层，另外两个算中下层。
贾芸的身份早就今非昔比，但仍是相当客气。
其实便是之前的贾芸，凭贾家子弟的身份也不逊于这些帮派中人。
说到底，帮派的人都是出身下层，权贵出身，谁会在脏污里打滚，拿命去拼一个前程？
“贾二爷客气了，此来是帮里派我过来，专门谢过贾二爷赏我们帮中兄弟饭吃。”
倪二满脸笑容，拱手致意。
他的七十两早就拿回去了，此时看着贾芸和身后连成一片的大院。
再回想后廊上贾芸居住的小院。
倪二内心也是感慨不已。
一恍惚之间，眼前的贾芸变化居然如此之大。
不光是身家丰厚，名扬京师。
还有书局，报纸产业布局。
早就非昔日吴下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