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 你知道吗，我…… 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帮你疗伤。”
我正吃着东西，听到这话，困惑地抬头看向克拉蕾塔。她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能自己疗伤。” 我一边说着，一边又俯下身咬了一口。
“嗯，可要是你找不到食物，或者受了特别严重的伤呢？”
我耸耸肩，表示对这个提议无所谓，然后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那你就帮我疗伤。没问题啊。”
“不行，我做不到，拉克。” 克拉蕾塔说，“我得先教你降低你的魔法抗性。”
我又大口咬了一口，对她这话感到十分困惑。我现在还没吃克拉蕾塔，不过也快了。她的四肢差不多已经长回到手肘和膝盖的位置了。但首先，我得搞清楚我的身体是怎么运作的。我可不傻，我注意到吃多了某种生物，我就会获得它们的一些特征。不过，我没法控制会获得哪些特征，至少目前看起来是没办法控制。但我能控制自己吃什么。
搬到森林的另一个地方很冒险，但我还是成功为自己和克拉蕾塔建立了一个新家。我们周围有很多别的生物，它们比之前我常吃的织巢蛛体型更大，也更具攻击性。后来富尔维亚出现，我就不再吃织巢蛛了。现在富尔维亚没了，我又只能吃那些次等生物。在这些生物里，我决定捕杀克拉蕾塔口中的 “卡泽尔”。这种四条腿的毛茸茸生物，体型比我稍大，它们是敏捷的群居猎手，听力和速度都极为出色，尤其是速度，特别吸引我。连续吃了好几天之后，我的移动能力显着提升，手指和脚趾末端还长出了爪子，这是介于人类的手和我之前拥有的织巢蛛带刃前肢之间的一个不错的折中。不太实用的是，我的耳朵慢慢移到了头顶，变得又尖又毛茸茸的。卡泽尔的毛是棕色的，能和周围的泥土与树木融为一体，但跟往常一样，即使是从我吃过的其他生物身上复制来的身体部位，最后都会变成漆黑的颜色。我想，这在晚上可能会很方便，但大多数时候还是白天。
不管怎样，卡泽尔的速度极快，而且具备在高速移动中急转弯的敏捷性。一开始，我用蛛丝抓不住它们，因为它们总能在最后一刻察觉到并避开。不过，它们急转弯的能力是有限的…… 发现这一点后，我已经抓了几十只。吃得越多，我就越快展现出它们的特性。
“魔法抗性是什么？” 我吃完手里的猎物后问道。
“嗯，就是…… 你抵抗魔法的能力。” 克拉蕾塔的回答没什么实际帮助，“你的魔法抗性太高了，我的治疗魔法没办法穿透。”
“你刚才已经说过这些了。” 我抱怨道，“‘抵抗魔法’到底是什么意思？”
“就是让对你施展的魔法失效，拉克。”
我皱起眉头。
“那我的魔法抗性肯定没那么好。我被那个会喷火的家伙烧伤了。你说那就是魔法，对吧？”
“是的，但那不是对你施展的魔法。” 克拉蕾塔解释道，“热魔法师朝你喷火时，他们是在附近的区域施展魔法来产生火焰。等火焰到你这儿的时候，就不再是魔法了，只是单纯的热量。只有当他们想从你身体内部把你烤熟时，你的魔法抗性才会起作用。”
“所以你没法对我施展魔法，是因为…… 你所有的魔法都得作用在我身体内部？但富尔维亚之前想阻止你，你还是给她疗伤了。”
“我…… 嗯，你对她做的某件事削弱了她的魔法抗性。等等，你当时就听懂我们说的话了？”
“没有。” 我嘟囔着，“不过我记得你们说的话，所以现在能明白了。不管怎样，我不需要疗伤。我想要你那个……”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个词，于是模仿着克拉蕾塔和内塔用过的远程武器，做出瞄准和射击的动作。就是内塔用来射穿那只恐怖巨兽的东西！克拉蕾塔沉默了一会儿，这对我来说没关系，因为我正好有时间吃完这只卡泽尔，接着吃下一只。
“…… 拉克，我没有胳膊，没办法教你怎么做弓，也没办法教你怎么射箭。” 克拉蕾塔最后说道。
我不满地看着她，思考着这个问题。反正我最近也没怎么吃她。她现在更像一朵花，而不是卡泽尔。实际上，我每次找到喜欢的花，都会带过来，在她周围种上一圈又一圈。这和吃东西带来的愉悦感不同，这种愉悦不会在得到的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我和克拉蕾塔一起创造的东西。我也想和她一起制作一把 “弓”。
“好吧。” 我说，“我不吃你了。你可以把胳膊长回来。要是你愿意，腿也可以长回来。”
沉默了一会儿，我注意到克拉蕾塔缓缓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我一边吃一边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又流出那种亮晶晶的水珠。出于好奇，我吃完后，慢悠悠地爬到她身边，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她胸口。
“克拉蕾塔？你在干嘛？” 我问道。
“谢…… 谢谢你，拉克。” 她抽抽搭搭地说，“谢谢你。”
“那是什么意思？” 我问，“我从没听过这个词。”
她轻笑了几声，不过听起来更像是一连串的哽咽。又有亮晶晶的水珠从她脸上流下来。不知为何，这让我有些担心。这会影响她正常呼吸吗？希望她没事。
“拉克，当你感谢某人时，你是在向他们…… 表达感激。当别人为你做了好事，你就会感谢他们。”
“哦，好吧。” 我低声说，“那你为什么脸上会漏水？你已经这样好几次了。”
“这要么意味着我难过，要么…… 意味着我开心。”
这不是两个相反的意思吗？这有点让人困惑，不是吗？唉，人类啊。
“不过你不会死吧？”
又是一阵勉强的轻笑。
“不会的，拉克。我…… 我觉得我真的会没事的。”
嗯，那就好。我渐渐陷入一种惬意的慵懒状态，享受着随着克拉蕾塔呼吸起伏的 “床铺”，她的呼吸又开始平稳起来。她会没事的。她会重新长出四肢，还会教我更多东西。也许我们会一起打猎，也许我会答应她一直以来的请求，让她来 “处理” 猎物的尸体。没错…… 那可能会很有趣。她不只是一顿饭。甚至不只是一朵花。我无法取代她。她是独一无二的。要是我离家打猎时，她能跟我一起就好了。
我肯定她也会喜欢那样的。
我们休息着，时间慢慢流逝，直到有一根我设在远处的蛛丝晃动了一下，然后松弛下来，这表明有什么东西弄断了它。我轻声抱怨着，趴在克拉蕾塔睡着的身体上，我觉得特别舒服。如果我现在离开，等我回来前她可能就醒了，我就听不到她唱歌开头的部分了！但我还是得去看看，确保没有危险靠近我们。我满心遗憾地起身，揉了揉眼睛，拖着步子顺着蛛丝走去。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了说话声，恐惧瞬间涌上心头。
“它现在在哪儿？”
“还朝这边…… 不，它刚刚停下了。我觉得它听到你说话了。”
是人类。哦，不。他们是来像抢走富尔维亚那样抢走克拉蕾塔的吗？他们会成为我的猎物，还是会带来死亡？
“它停下了？” 另一个声音问道，“要是它听到我们，就不会停下来。”
“除非它就是我们的目标。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
目标。我不认识这个词，但感觉很危险。我是不是该直接跑掉？转身，带上克拉蕾塔，离开这里？…… 不。我才刚建立起新领地！我不想再离开了。我要抓住这些人类！他们看起来美味极了，还特别有趣！他们就像织巢蛛或者卡泽尔，长得都差不多，还会一起行动，但又和我同类有点像，因为他们每一个带来的威胁都截然不同。也许这些人会很危险，但从他们的声音我能听出来，他们不是那些能杀死恐怖巨兽的人类。我嘴角上扬。啊，真希望我能吃掉他们！
我继续慢慢地向前走，一边走一边在周围布置越来越多的陷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算他们能弄断蛛丝，但只要逼他们弄断一根，就能让战斗的天平稍微向我倾斜一点，为自己争取到那么一点点额外的时间。当生死攸关的时候，每一点都很重要。嗯…… 我要不要再试着和他们聊聊？第一次聊的时候还挺有意思的，而且他们已经知道我在这儿了。那为什么不呢？
“目标是什么？” 又布置了几个陷阱后，我问道。现在我已经离得很近，可以通过声音追踪他们了，感觉这样还算安全。
他们停下了脚步。从脚步声判断，我数出有五个…… 不，六个？如果是六个，第六个很难被听到。
“你是拉克吗？” 一个声音低声问道，平静而笃定。
“是啊！” 我应道，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我还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呢！”
“天呐，这声音听起来像你的某个姐妹，维塔。”
“别他妈这么说。” 我猜这个就是 “维塔”，她回应道。
“请回答我的问题。” 我坚持道。克拉蕾塔说，人们在被要求做某事之后，要是听到对方说 “请”，会很开心。嗯，她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我理解的就是这个意思。
“上次来这儿的人告诉了我们你的名字。” 那个低声说话的人说道。
哦，哇。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些人类肯定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们可以互相交流！
“那么…… 你们都见过富尔维亚吗？” 我一边问，一边开始慢慢地绕着他们转圈，同时布置越来越多的蛛丝。“你知道吗，他们把她抢走了。她是我的。”
“富尔维亚不是你的。” 那个低声说话的声音回应道，“你吃了她。你折磨了她。你差点杀了她。”
“但这些都不代表她不是我的。” 我咆哮道。
“这些同样也不代表她就是你的。” 那个声音反驳道，“要不你出来，让我们能看到你，咱们好好聊聊？”
“我上次这么做的时候被攻击了。” 我指出，“你们有人会用火吗？我讨厌火。”
那个低声说话的人发出一阵喘息般的轻笑。
“其实我也讨厌火。不，我们没人会用火。”
哦，太棒了，一个还算正常的人类！而且，如果他们没法烧穿我的蛛丝，那抓起来吃掉就容易多了。
“你们想聊什么？” 我一边问，一边继续布置陷阱。
“她在绕圈。” 维塔报告说，“可能在布置更多蛛丝。另外，我觉得应该把威胁评估等级调高。”
“明白，维塔。拉克，我想聊聊你。你的种族。你在这儿做什么。你想聊这些吗？”
“行吧，我想可以。” 我回答道，并不在意。实际上，这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我喜欢聊天。平时我一般只能和克拉蕾塔聊。”
“她还活着？” 一个新的声音问道，这个声音比其他人的都低沉得多。
“她当然活着。” 我没好气地说，“我不会让她死的。”
绕完一圈后，我穿过灌木丛，探出头，看到那群人类在一片还算大的空地上，或者说在这片被树冠遮得昏暗的地方，勉强能算得上是空地。他们大多数人立刻就发现了我，但没人攻击我，于是我从灌木丛中走了出来，站直身子。这些人类都很有意思。有个看起来很柔弱的，有个浑身覆盖着甲壳的大块头，我知道那甲壳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还有个高高的拿着个巨大尖锐物的，闻起来格外美味，有个躲在树上拿着弓的，很难听到或闻到他的动静，有个矮一点的脖子上围着个奇怪东西的，最后是最矮的那个。这个闻起来很奇怪，在某些方面像其他人类，但在另一些方面，又完全不像。每当我看向他，眼睛总会不自觉地往他身侧瞟，试图捕捉那种我感觉到但却看不到的动静。他们脸上表情各异，但我真正能认出或理解的，只有那个奇怪矮个子的表情：恐惧与愤怒交织，是战是逃的纠结。这种状态我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在我自己身上，还是在我的猎物身上。
“见鬼。” 那个穿盔甲的人小声说，“我没想到这个吃肢体的家伙还挺可爱。”
“可爱？” 我问，“我也不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形态很有趣。” 那个柔弱的人自言自语道，“我想知道哪些特征是天生的，哪些是饮食造成的。还有骨骼结构……”
“有话就自己憋着。” 那个围着颈饰的人厉声说道，显然他就是那个低声说话的人，“拉克，你知道你和你的同类为什么会在这儿吗？”
“我不明白你的问题。” 我回答道，“我从孵化起就一直在这儿，那感觉就像永远那么久了。”
“你有什么目标吗？有什么想达成的事吗？”
“和克拉蕾塔一起生活，吃美味的食物。” 我回答，“比如你们这样的！”
“比如我们？你打算吃了我们？” 那个低声说话的人追问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当然。你们难道不吃同类吗？难道你们还没发现自己有多美味？”
“你不能仅仅因为觉得好吃就吃人。” 最矮的那个咆哮道。从声音判断，这个显然就是维塔。但显然他说错了，所以我没理他。
“拉克。” 那个低声说话的人又追问道，又一次无视了我的问题，“你们同类中还有其他聪明的吗？还有其他会说话的吗？”
“我不知道。” 我耸耸肩回答，“也许有吧，但我没见过。他们都很蠢，只会朝着离得最近的东西冲过去，而且味道也不怎么样。”
对方听了，发出一声沙哑的叹息，回头看了其他人类一会儿，然后又开口说道：
“好吧。该做决定了。拉克，我希望你跟我们走。我们会问你更多问题，稍微研究一下你，但是…… 你会很安全，我们也会给你提供足够的食物。”
“不行。” 维塔立刻反对，“馊主意，成。”
“真的吗，维塔？” 这个叫 “成” 的人问道，“这可是那个试图和脑寄生虫谈判的女孩说的话。”
“维塔干了什么？”
“食物里会有多少人类？” 我问。
“一点都没有。” 成低声说，“我们不会再让你吃人了。”
“那这样的话，不行。” 我坦率地回答，“你们是我最喜欢的食物。”
“不然就只有死路一条。” 成坚持道，“跟我们走，不然就死在这儿。”
我深吸一口气，绷紧肌肉。他们闻起来也没多厉害。
“成。” 那个柔弱的人低声说，“我不参与攻击。”
“那就负责支援，佩内洛普。来吧，拉克。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或者，” 我反驳道，嘴角上扬露出黑色的弯钩状牙齿，“我可以自己帮自己。”
我选定第一个目标，猛扑过去。人类立刻行动起来，武器齐刷刷地朝我挥来。不过我可没闲着等食物掉进陷阱。我一直在主动寻找每一顿美味的食物，尽可能快地积攒力量。六个人类一起上？我在乎吗？我更强壮，更聪明，而且最近我变得快多了。
我的牙齿咬进肉里，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