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冯正良送到医院,医生让他脱了衣服检查。这一脱,宋阳着实被吓了一跳。
只见冯启亮的后背和腿上,一边是冯晓萱扔的石头砸的,一边是宋阳扔的石头砸的,大片淤青触目惊心。
再加上宋阳用柴棍揍他,又添了好几道淤青,那模样看着怪吓人的。
给冯启亮检查的医生经验老到,忍不住问:“咋被打成这样啊,打你的人是想往死里整你吧?下手也太狠了!”
“就是啊,他们就是想弄死我!”冯启亮脸一沉,气呼呼地朝宋阳瞪了几眼。
宋阳却不当回事,说道:“可别这么说,要是真想他命,照着脑袋打不更简单,两棍子下去,一了百了。
你瞧瞧他脑袋,一点事儿都没有……分明是他自己欠收拾,手贱找打。”
没想到,医生居然点头表示赞同:“你这么说也对,真想取人性命,肯定朝脑袋招呼……来,活动活动身体看看!”
冯启亮脸更黑了,但还是按医生说的,疼得龇牙咧嘴地活动着身体各个部位。
一番检查后,医生给出结论:“都是些皮外伤,好在筋骨没什么大碍,给你挂一针消炎针,再开点外擦的药就行啦!”
听到这话,宋阳、冯晓萱和冯启亮三人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没落下残疾就好。
宋阳和冯晓萱守在病床边时,宋阳小声嘀咕:“你这倒霉蛋,就庆幸是在县城边上吧,要是在山里,这会儿估计都得埋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就盼着我死呢!”冯启亮翻了个大白眼,“把我打成这样,我赖上你家了,要你养着!”
“行啊,正好,我给你介绍我一兄弟,就之前跟我一块儿揍你的那位,他打起架来更猛。在这之前,先带你去找块风水宝地?”宋阳故意打趣道。
“你这人可真够损的!”冯启亮郁闷地发现,自己打不过宋阳,连斗嘴也占不到便宜,索性不再搭理宋阳,直接闭上眼睛。
冯晓萱倒是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阳哥,你说岳哥要是见到我哥,会是啥反应啊?”
“要是认不出来还好,要是认出来了,说不定又得揍他一顿。你都不知道这小子有多欠揍!”宋阳哼了一声,“上次是嘴欠,这次是手欠!”
冯晓萱听了,认真地说:“确实哈,他都不好好说话,一上来就动手,我都纳闷,就他这德行,咋还能活着回来。”
小两口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毫无顾忌。
冯启亮实在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扭头看着冯晓萱:“瞧瞧,这就是我亲妹,亲妹妹啊,也盼着我死呢。”
冯晓萱笑着说:“哥……我可都是实话实说!”
“去去去,不认你这个妹了……哪有这样的妹妹,从头到尾,一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在外面就够倒霉了,回到家还不受待见!”
“废话……谁让你动不动就拔刀的!”
“你们这对狗男女!”
“你再给我说一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就是亲哥?”冯晓萱说着,挥起拳头,砰砰砰朝着冯启亮砸了过去。
冯启亮赶忙抬手招架,等冯晓萱停手,他才发现自己扎着针头的手背上鼓起个包,连忙大喊:“医生……漏针了!”
宋阳在一旁哈哈大笑:“你这倒霉蛋!”
三人在医院里一边说笑,一边陪着冯启亮。
这两个多小时里,大多是冯启亮在讲他当知青这些年的经历,宋阳和冯晓萱也对他有了更多了解。
宋阳对冯启亮有了个初步印象:这家伙鬼机灵的,骨子里透着股狠劲。
毕竟,能吃火柴头的人,对自己都够狠。
等冯启亮打完针,拿了药,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傍晚到了。
“狗娃子……背我!”冯启亮在后面有气无力地喊着,脚步也摇摇晃晃的。
宋阳回头瞥了他一眼:“一边去!”
冯晓萱也回头劝道:“你浑身都是淤青,得多活动活动,才好散淤呢。”说完就跟上宋阳的脚步。
见两人真不管自己,冯启亮只能咬着牙,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等三人回到老宅,就看到冯安正站在院子里的木架旁,给一只被拴着脚倒挂着的长耳野兔剥皮。
冯学文也下班回来了,正一趟趟地往屋里挑水。
看到突然走进院子的三人,爷俩脸上都露出欣喜的神情。
冯安先开口问:“你们啥时候到的啊?”
“阿公,我们中午还没到就来了,您今天干啥去了,一直不在家。”冯晓萱笑着回答。
“我去附近村子收点野味,本来想找几只秧鸡,有客人想吃,结果跑了好几个村子,一只秧鸡都没收到,倒是弄回来三只兔子……”冯安说着,目光不时地落在冯启亮身上。
冯学文也盯着冯启亮,一开始还有些发愣,慢慢地才反应过来:“正良,是……是你吗?”
“爸……阿公,是我,正良,我回来啦!”冯启亮看着两人,多年没见,如今终于重逢,这个大男人的眼眶里也忍不住泛起泪花。
“真的是你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冯学文眼睛泛红,紧接着又问,“我看你刚才走路一瘸一拐的,咋回事啊?”
“这事儿您得问我妹夫!”冯启亮知道今天被打的事儿瞒不住了,回头瞪了宋阳一眼。
满心欢喜地回家,结果见到亲人时,自己却成了个伤号,真是有苦说不出。
宋阳挠挠头,只好把之前在南郑黑市场发生的事儿,以及今天和冯启亮碰面后的遭遇,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冯启亮本以为能听到几句安慰话,哪知道冯学文只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活该!”
这两个字,直接把冯启亮噎得说不出话来。
“不管咋说,回来就好,快快快……别傻站在门口了,赶紧进屋。”
冯安赶忙招呼着,感慨地说,“这下总算是团聚了,今晚可得吃顿好的,我得喝两杯。学恩,明天请个假,带着孩子们去坟上看看。”
“要不是我哥,我们今天下午就去了,香烛纸火都买好了。”冯晓萱在一旁插了句嘴。
看着一家人往屋里走,宋阳转身去柴棚,先把藏在柴垛里的糕点和纸火拿出来送进屋里,又折返把从家里带来的一百多斤东西也搬进屋子。
宋阳把东西一样样摆在桌上,冯学文、冯安和冯启亮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宋阳带来的可都是山里的好东西。冯启亮立马嚷嚷着晚上要吃竹鼠,说自己在东北这些年,就没见过这玩意儿,早就馋得不行了。
他啥都惦记着,看到有野兔,又想吃麻辣兔头。
这点小要求,一家人自然满足他,于是各自忙活起来。
竹鼠已经被宋阳处理好带来了,清洗过后,冯晓萱拿去炖了。
至于冯启亮想吃的麻辣兔头,冯安干脆把买来的野兔都贡献出来,总共三个兔头,显然不够吃,于是又加了不少兔肉进去。
冯安把兔肉切成小块,和兔头一起,加料酒、生姜、葱腌制去腥,再炖煮去血水,接着放到卤水里上色,最后下锅翻炒,加入辣椒、花椒、白糖等调料,一番烹饪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出锅了。
有这一家子在,宋阳那点厨艺只能帮忙打下手,添添柴火。
闻着锅里飘出的香味,看着逐渐变得诱人的菜肴,宋阳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忙活到天黑,丰盛的饭菜终于上桌。
每一道菜看起来都让人垂涎欲滴,尤其是麻辣兔头。
宋阳虽然不会做,但吃过。都是一家人,宋阳也不客气,比冯启亮还快一步,夹了个兔头到碗里。
放下筷子,宋阳直接上手,把兔头一掰两半。
先啃兔脸颊的肉,肉炖得很烂,嘴唇轻轻一吸,舌头一舔,肉就到嘴里了。吃完脸颊肉,手指一勾,兔舌头就出来了,咬一口,柔软中带着韧性,口感十足。
兔下腭没多少肉,但骨头里的滋味却很足,宋阳仔仔细细地吮吸了一遍,这才算是把兔下腭啃干净。
兔脑花的火候恰到好处,用力一吸,或者用小勺子舀出来,就跟嫩豆腐脑似的。
肉、眼、脑花都吃完了,宋阳还觉得意犹未尽,把手指上的油水吮了吮,还想再吃一个,却发现兔头已经没了,冯启亮把剩下两个都占了。
“你小子还挺会吃啊!”冯安见宋阳吃得熟练,笑着说道。
“那当然,难得碰上一次,在家里可不容易吃到,关键是弄到兔头不难,可做不出这味道。”
宋阳话音刚落,冯晓萱就接过话:“我今天学会了,等回去弄到兔子,我做给你吃!”
“好啊,看样子,我得专门去打几天兔子,多弄几个兔头!”
宋阳看向冯启亮,“一共就三个兔头,你一个人占俩,好意思吗?也不分宝儿一个?你还在吃药呢,医生说不让你吃辣,你心里没点数?”
宋阳说着,伸出筷子,把冯启亮占着的另一个兔头夹过来,直接放自己碗里吃了起来。
这下冯启亮不乐意了:“你不是说给我妹吃吗!”
“宝儿怀着孩子呢,不能多吃辣,我替她吃!”
眼看冯启亮伸筷子来抢,宋阳哪会给他机会,先一步抓起来就往嘴里塞,只留下冯启亮干着急。
看着两个后辈闹得欢,冯安和冯学文都忍不住笑了。
接连吃了两个兔头,宋阳只觉得口腔里像着了火一样,身上直冒汗,嘴里“嘶嘶”地吸着气。
一口酒下肚,瞬间感觉全身舒畅,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见冯启亮还满眼怨念地看着自己,宋阳咧嘴一笑:“等后天早上,跟我去我家玩几天,我带你抓兔子,到时候管你吃个够!”
“净说大话,我还怕你连兔子都抓不到呢……行吧,我跟你去认认门,顺便也教教你怎么抓兔子。”
“好歹我在北大荒待过,那儿除了鱼多、鸟多,就属兔子多了,搂草打兔子,那可是我的拿手本事。”
冯启亮不无得意地说,“再顺便去岩房坪看看外公。”
“看不出来呀,到时候我可得好好跟你学学!”宋阳笑着回应。
冯学文看了冯启亮一眼,说:“我听说那边是大平原,跟山里情况不一样吧。
还有,你知道不,狗娃子在山里可是周边村子里最厉害的猎人,别说兔子,豹子、黑熊、野猪都打了不少。
你确定你打兔子比他还厉害?他可是徒手打死过豹子救了你妹子的人,你再厉害,随便放出条狗抓兔子都比你强吧?”
“爸,您能不能别这么损我啊?”冯启亮嘟囔了一句,转头看着宋阳,“还真没看出来,你还会打猎,怎么从来没听你们说过?”
“你又没问!”
冯晓萱笑着插嘴道:“你以为谁都像你,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从东北回来,动不动就说我在东北待过,我在北大荒混过……傻兮兮的!”
冯启亮撇撇嘴:“我算是明白了,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胳膊肘全往外拐!”
“废话,这可是要跟我过一辈子的人!”冯晓萱理所当然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