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被一道柔软的身影扑了个满怀。
他有片刻的怔愣,理智告诉他要将怀里的人推开,但内心的渴望却催促他将怀中日思夜想的人再拥的更紧一些。心中来回的拉扯让他的手僵在半空,迟疑了许久也没有落在那人柔弱的背脊上。
“天欢......”他才开了个口,就被一阵轻微的啜泣打断。他心中一紧,再来不及考虑其它,急忙抬起她的下巴看她脸上的表情。
果然哭了。
他小心替她擦去眼泪,再也无法维持刻意展现的疏离,焦急道:“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
久战沙场,他的指腹粗粝,与那柔软又脆弱的脸庞摩擦时不小心弄出了红痕。
可怀里的人并未在意,她哽咽一声,没有说话,而是推开他的手,在他心中一阵失落时挽住了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的颈侧。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沈天欢声音里满是委屈。
“......近日各地邪祟猖獗,多费了些时日。”霍去病不愿多说,只是仍对她刚才的眼泪耿耿于怀,再次小心问道:“为什么哭?”
怀里的人没回答,将脑袋转了转朝外侧向一边,紧搂着他脖子的手却没松开。
霍去病叹了口气,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体,在心中打了千万次腹稿的话,斟酌再三还是说了出口:“天欢,对不起,我无法同你成婚。”他此次离开长安的另一个原因,就是远离......她,给自己足够冷静思考的时间。
怀中的人还是一声不吭。
他低头看去,目光在她衣领间露出的细白脖颈上略过,移开目光不敢再多看。
“我会和陛下禀明是我自己的原因,请陛下取消赐婚。对外......便由沈家来退婚。”这样可以减少对她名声的影响。
“我想知道原因。”沈天欢终于抬头看他,她用双手捧住他的下巴,踮起脚尖凑近他,注视着他的眼睛,“你上次说不喜欢我,是真的吗?”
霍去病与她对视片刻便忍不住移开视线。谁能想到在外征战杀敌无数、实力当世无敌的霍侯爷,在一名弱女子面前竟然如同逃兵,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他别开脸,喉节滚动几下,“是的。”
——撒谎。
沈天欢却没有揭穿她,她今日的目的只是为了确认筹码。这一刻目的已经达到,她也不想再做什么挽留哀求之举。
她虽只是个弱女子,却从不觉得自己弱小。若她能有像他这般的能力,她想,她绝不会任人摆布至如此。想要什么,她就会自己去取,有人拦着,她就将那些人全都踩在脚下,用他们的血肉白骨来成就自己的康庄大道。
——可惜她没有。她连自己的身世来历都不知道。
所以此时她只能利用好眼前的筹码。她重新将头靠回刚刚拒绝了她的人的胸膛,轻声道:“那今日便是诀别了。”
霍去病心中一痛,虽然知道这一天很快会到来,却下意识排斥这个念头。直到她如今说出此话,那股迟来的绞痛才排山倒海的涌来。他尽了全力,却连一声应答也破不开喉咙。接着他听到她小声念叨了一句什么,瞳孔骤缩——
“你说什么?”他握住她的肩膀,焦急地看着她。刚才她的声音虽然低,他却依稀听见她说——
“父亲说,要将我送给淮南王。”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听在霍去病的耳中,如闷雷滚滚,让他心神震颤。
淮南王大她那么多岁,且已有正妃与嫡子,她过去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说白了就是当个妾室。
沈天欢说的是实话,但沈父却绝未对她吐露过此意。只不过前两日沈慧珠来找茬的时候,言语间见竟提及淮南王似乎对她有意......那个蠢货绝对没那个脑子凭空瞎编,她这么说多半是从沈母口中得知的一星半点。
沈天欢知道自己绝不是什么沈家的嫡长女,虽然一年前她是从沈家密室中苏醒,但她没有任何所谓的“小时候摔伤昏迷”前的记忆,沈父沈母看她的目光中也并无慈爱。
而且......谁家会把昏迷的女儿放进冰棺?防腐吗?
霍去病压抑住心中的翻涌的怒意,“我去请旨......”他刚说了一半便被她接下来的话打断。
“你以什么名义请旨,又能为我请什么旨?”她眸中盛着眼泪,竟衬得那黑色的瞳孔波光粼粼。
霍去病哑然。
好在他深谙兵法,自然不是什么迂腐之人,他低头看着天欢认真承诺道:“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尽管交给我,我会帮你完成。”他时日无多,定会在那一天前为她扫清所有障碍。
沈天欢将脸埋进他的胸前,“你真的会帮我吗?会一直保护我吗?”
霍去病终于不再克制,轻轻将她环起,“我会的。”淮南王谋反之心陛下已有察觉,他会提前为陛下除去此心头大患。而即便他日离去,他也会安排可靠的人一直保护她。
【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沈天欢眼中仍噙着泪,却并无一丝伤心,反而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
她之所以与沈家虚与委蛇,一是凭她一人之力无法逃脱牢笼,二是她需要找机会查清自己的来历。沈家与淮南王视她如棋子,鄙夷利用。
而现在,轮到她执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