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许良看着手里的密信,陷入了沉思。
这就……成功了?
密信上说王景跟左起在榆关内讧,于夜半拔刀相向,带动守城的将士一起火拼。
率军在关外等候的王破虏等人顺势率军攻城。
等到王景跟左起冷静下来后,双方已经是各自杀了数十人。
而王破虏所率之部,虽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却成功拿下榆关!
萧绰、上官婉儿看许良的神色,知道他也吃惊不小。
“许爱卿,你觉得此事有几分可信?”
许良错愕。
密信加鸡毛传送,这个时代基本没造假的可能。
再说了,造这种大捷的假消息有什么用处?
让大乾放松警惕?
真当上官婉儿跟魏行两条谍报线索是摆设?
上官婉儿忍不住问道:“许大人,这密信瞧着的确是真的,可是这消息……让人不敢相信啊。”
许良:“为何?”
“左起跟王景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又在河西戍守多年,怎会中这么简单的离间计?”
“简单?”许良点头,“的确是简单,但往往简单的却最有效!”
上官婉儿皱眉,“可是他们带兵多年,难道就想不到这是离间计?”
许良摇头,“当然能想到。”
萧绰也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这是离间计,他们为何还会内讧呢?”
“因为猜疑。”许良沉吟道,“两人都是百战之将,肯定知道离间计。
但正因为他们有经验,又都是名将,所以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王景重获魏惠子信任,名为巡视河西,实则问责左起。
王景这人,极为自负,却又极度记仇。”
萧绰诧异,“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许良小道:“陛下,微臣此前可是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请他吃了那么多次饭!”
萧绰点头,一个人品性如何,是可以通过言谈举止看出端倪的。
尤其对许良这种善于揣摩旁人心理的人来说,更是能把握旁人的性格。
“因为他记仇,所以他会报复左起?”
“不错。”许良点头,“河西一战中,左起先是在东城失利,且中途抛弃王景所部,不仅导致魏国大败,还使得王景被擒,成为其一生耻辱。
王景虽被换回魏国,日子的确难捱。
而这一切,都是拜左起所赐!
当然,若只是这些,王景纵使再不满也没有理由对付左起。
但蒲阳、南曲两城轻易失守,就给了他足够出手的理由。”
二女若有所思。
上官婉儿皱眉道:“王景就不怕左起闹到魏惠子那里,自己也难以收场?
为何还会火拼?”
许良点头,面上也露出疑惑之色,“照理说王景再胆大也不敢擅自处死左起,顶天了在押送的途中暗中弄死。
除非是左起奋起反抗……”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道,“可左起在失了蒲阳、南曲二城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率兵赶往榆关,说明他为了大局并不计较个人声誉……”
萧绰想了想,试探问道:“会不会是王景做得过分,刺激他了?”
许良短暂思索后点头,“有这可能。
毕竟蒲阳、南曲的布防在此前泄露过,且这次二城被夺,明显是有人泄密。
王景,就有最大的嫌疑!”
上官婉儿点头,“不是嫌疑,是他此前的确泄露过两地布防。”
萧绰微笑道:“如此就不奇怪了。
左起在河西抛弃过王景,又丢了蒲阳、南曲二城,王景于公于私都有理由对他出手。
反观左起也是一样,他率军袭取平阳乃是绝密,就算泄露了行踪也只是无功而返。
偏两城变化后的布防还是被我大乾军知晓,那就肯定是军中有泄密之人……
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算很理智了!
如此看来,这消息是真的!”
许良点头,“嗯,确认无疑。”
萧绰重重舒了口气,目中泛起灼热,“既然如此,朕是否该乘胜追击,袭取魏国腹心之地?”
大乾军占据榆关,这已是大乾数百年历史上东进最大的一次胜利!
即便没有此前的伐韩、河西,她仅凭这一项就足以记载于大乾史书,无可动摇!
若再攻下大梁,灭了魏国,则不管她最后能不能一统天下,天下史家写史都绕不开她!
上官婉儿赶忙拱手进谏:“陛下,不可!”
“为何?”萧绰皱眉,“我大乾接连取得战果,士气正盛,正该乘胜追击,拿下大梁!
且若此时攻下魏国便等若坏了五国结盟。”
说到这里,他转脸看向许良,“许爱卿,你以为呢?”
许良拱手,“陛下,微臣同意上官大人所说。”
“为何?”
“榆关乃一座险关,乃进出魏国西面的咽喉之地。
此地之险要,恰如南阳之焉郢。
如今我大乾初得新城,若一味扩张占城,根基不稳,极容易陷入动荡……”
有位伟大的先生说过,两国之战最大的胜利不在于一时的攻城略地,而在于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一味占城,则战线必定会被拉得很长,补给、维稳等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一旦所占之地的百姓反扑,就会陷入被动。
前世小日子入侵华夏时,就是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
反之若不是只盯着城池,而是把重心放在消灭地方有生力量上,后面占领城池堪称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此时我大乾若攻之愈紧,则会给列国制造愈大的危机感。
原本还有可能破坏的韩国、楚国,势必会彻底倒向五国结盟。”
萧绰听了许良的一通解释,萧绰目中灼热有所消退,“不攻魏国,岂不是给他们喘息之机?”
“不会。”
“不会?”
“嗯,微臣对魏国的出手还没完呢!”
“还没完?”萧绰目光一亮,“你还有计策对付魏国?”
许良笑道:“不错,相信此事很快便会被列国所知。
陛下不妨派出使者出使列国,尤其是魏国!
陛下可让使者告诉他们事情原委。”
“事情原委?”
“不错,我大乾之所以占据蒲阳跟南曲,完全是因为左起将军的弃暗投明,想要为两城百姓谋福祉……”
萧绰跟上官婉儿都听呆了。
“你这是要做实左起跟我大乾勾结之事?”
“当然!”
“列国会信吗?”
许良摇头笑道:“他们信不信无所谓,只要魏惠子信就行了。
他信了,左起在魏国就会是人人喊打的叛贼!”
二女听得一阵唏嘘,太狠了!
这是把左起往绝路上逼啊!
上官婉儿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笃定魏惠子会信?
不该是说王景叛国更容易让其相信?”
“不会。”许良淡淡道,“王景刚揭穿了彩注计的阴谋,这个时候说他是叛徒,魏惠子即便怀疑也不会直接弄死他。”
上官婉儿叹息一声,“可惜了此前的布局,竟让这老贼如此轻易重获信任。”
“可惜?”许良呵呵一笑,“没那么简单。”
“嗯?”
萧绰跟上官婉儿期待看向许良。
听其口气,是没打算放过王景?
可眼下已经坑害了左起,王景已然成了魏国的大忠臣,还怎么坑他?
许良笑道:“待魏惠子对左起出手,陛下就再让人放出消息,说王景揭穿彩注计乃是我大乾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王景区获得魏皇信任……”
“嘶——”
萧绰跟上官婉儿呆愣看向许良。
离间计还可以这么用!
她们都不敢想象魏惠子得知真相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亦或者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反转中,魏惠子都不确定谁是忠臣,谁是叛徒了!
坦白说,许良这离间计用得很粗浅,但架不住左起、王景都有背叛的“理由”跟“事实”!
萧绰笑逐颜开,“许爱卿,针对魏国,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计策?”
“请陛下静候即可!”许良目光深邃。
“那韩国、楚国呢?”
“一切照旧,不耽误。”
萧绰心下大定,这种有人兜底的感觉真是让人安心!
许良则拢了拢袖筒中的配方,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何事?”
“微臣正在研制一种新式武器,需要大量匠人跟原材料……”
“新武器?”萧绰目光一亮,“是跟你上次制造的弓一样,增加威力的吗?”
“不是,是一种威力更大,但距离却受限的武器……”
许良将此前炸伤裴旻所用的火雷瓷瓶之事说了一遍。
萧绰瞬间激动。
“你是说,你所制造的新式武器可以炸伤剑圣裴旻那样的高手?”
“是。”
“好,准奏!”
萧绰目中再次泛起灼热,“许爱卿,既然你造出如此武器,何不趁势攻取魏国?
甚至一举击溃五国?”
许良颇为无奈。
果然,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阻挡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诱惑。
“陛下,微臣这武器制造工艺颇为繁琐,短时间内无法造出足够多。
且这种武器是一次性的,用了之后就没了。
所以微臣觉得它应该用在关键时候!”
“关键时候……”
萧绰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关键时候应该就是许良所说的五国结盟共同进攻大乾了。
想想也对,若现在就用这种武器,列国有了防备,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了。
“好,就依你所奏,着户部调拨银两,工部派出匠人,还有兵部的武器司……
如何制作,皆由你来主持!
但要确保一点,不可泄密。
若有差池,诛九族!”
“遵旨!”
……
魏国。
一个太监急匆匆跑向御书房。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声呼喊:“陛下,陛下,不好了!”
正在写字的魏惠子手腕一抖,将一竖写得又粗又歪,整幅字就此废了。
魏惠子不由皱眉,将手中笔迎面丢向跑来的太监,“糊涂东西,大呼小叫做什么!
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陛下!”太监抹了一把脸,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是有天大的要事禀报啊!”
“天大的要事?”魏惠子冷哼一声,“天大的要事也不耽误你挨着二十杖!”
“说,何事慌成这样,若不是大事,再加二十!”
太监不敢啰嗦,“是榆关,榆关失守了!”
“什么!”魏惠子猛然瞪大眼睛,起身离开龙案,一脚踹翻太监,“你再说一遍?”
“是,是榆关,榆关被大乾军占着了!”
说话间,太监刚忙两手奉上一封染了血的纸条,“陛下恕罪,奴才方才从鸽腿上取密信时,细管上也满是血迹。”
魏惠子一把夺过来,捻开来仔细看了一遍,目中泛起无边怒火,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密信上说,左起暗中勾结大乾军,意图开关献城。不想被王景部下撞破,恼羞成怒之下便率部与王景厮杀在一起。
而候在城外的大乾军顺势攻城……
左起率军向南,已经自榆关向东,往南而去。
王景则率残部一路追击,誓要将左起抓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