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会,黄美玲见时间差不多了,低头侧到马宗师耳边,小声说道:“葬礼可以开始了。”
“好。”马宗师应了一声,从前排出列,左拐,走到红地毯上,再走上台,站在立式麦克风前。
他脸色依旧苍白,嘴唇也是如此,精神看起来有点欠佳。可还是强打起精神,笔挺站立,环顾着众多阵亡者的家属们。
轻轻吸了口气,他开口说道:“尊敬的各位英雄家属,我是临城镇守使马哲元。
前些日,在抵御兽潮的战斗中,临城牺牲了许多战士和巡守者。
他们以血肉和不屈的意志,组成了城市的防卫线,将大量凶兽抵御在外,避免了临城灭亡的命运,挽救了众多市民的生命。
他们都是好样的,可敬的,可爱的,是英雄!没有他们的奉献和牺牲,就没有现在的临城。
人已经逝去,唯愿英雄们能从此安然长眠,不再遭受这个世间的苦和痛。
我宣布,葬礼开始!”
随着这话落下,站在人群最后头,墓区外的一条公路上的仪仗兵,纷纷举起手中步枪,朝天扣动扳机。
“砰砰砰...”一连串子弹声响起。
“砰砰砰...”又一连串子弹声响起。
“砰砰砰...”
...
仪仗队整齐的,一枪接一枪的开着。
开到第60枪时,上头的乌云洒下漫天雨滴,阵亡者的家属们纷纷打起黑伞。雨滴落在伞上,溅起噼啪的响声。
站在前头的方离等人,超凡联盟的要员们,包括黄美玲和马宗师,都没有打伞,任由雨水落下,神色仍旧肃穆。
“砰砰砰...”枪声持续响着,盖过了雨声,直响到第108声,才停了下来。
“抬棺,入土!”马宗师喊道。
墓区外,公路上的灵柩旁,四名仪仗队兵扛起棺椁,身形挺直,步履坚定有力,踩着红地毯,向前走。走到拐角处,右转,踏入墓区,沿红毯继续走。
两旁的家属看到仪仗队兵身上的棺椁,悲从中来,纷纷放声大哭。
家属们也知道,棺椁中放着的不是尸体,是一套战甲,一件军服,代表逝去的家人。即便这样,一看到棺椁时,仍是悲从中来。
哭声像是会传染,随着仪仗队兵不断前行,越来越多的家属跟着哭起来。众多哭声汇聚在一起,凄婉哀绝,让雨声都显得黯然了。
方离听到这不绝于耳的哭声,心神动容,转过身来,向众多家属看去。
有位年轻妈妈一手抱着小孩,咯吱窝夹住伞,抽泣着,小孩也跟着在哭。
有两位上了年纪的叔叔、阿姨,互相拉紧着手,边哭边抹眼泪,神色悲绝。
有妈妈拉着男孩的手,哭着;男孩绷紧了脸,眼睛随着仪仗队兵移动,略微抽动,似乎强忍住才没有哭。
有七十来岁的爷爷独自一人,佝偻着背,哭泣着。也有一家子人,父母同成年了的孩子,为逝去了的孩子...
看着形形色色的家属,听着哀婉凄绝的哭声,方离嘴巴微张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这才意识到战争恐怖的另外一面,战死的士兵和巡守者,会留下一众残破的家庭!
死去的人已经死去,不用再管人间事。可活着的人却要承受长期痛苦,比死可要难多了。战争的后遗症,比直接造成的损害,似乎更大!
“这就是残酷的战争,若我在战场上倒下了,今日哭泣的人中,会不会有爸和阿灵?”方离想着,心里沉重。现场气氛极度悲伤,比起战场上的生死搏杀,带给人的是另一种极端感受。
很快,哭声达到极点,穿透雨幕,回荡在墓区的天空。
马宗师站在台上,看着这群家属,眼角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这是他治下的临城啊,抵御一次特大兽潮,成了这样,损失远超战前估计。
战士马革裹尸还,造就了多少孤儿寡母,和失去子女的父母。出现这样的情况,以他为代表的临城超凡联盟是要负责任的。
“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马宗师心里哀声道,却是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说出声来。他没有勇气面对市民们的指责,这一会儿,他不再是宗师和镇守使,是个普通人。
黄美玲眼角抽动,轻轻叹息了一声。
陆小雨、圣妃萱等人无不脸色沉重,静静地看着哭泣的家属。
四名仪仗兵抬着棺椁来到了纪念碑后。
马宗师轻喊一声:“下葬!”
四人用旁边的吊绳吊起棺椁,慢慢放到坑中,用铲子铲土,一点点垒起了土堆。
许许多多的家属仍旧放声哭着,雨也哗啦啦地下着,声音混合在一起,不绝于耳。
方离没有多关注棺椁,目光更多停留在一位位家属的脸上,全是悲痛的表情,泪水不断从脸上滑落。
看得多了,他不禁想着,这样的痛苦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凶兽与人类的战争未绝,将来必有其它城市会遭遇特大兽潮,甚至时间拉得长了,临城也不是没有可能第二次遭遇特大兽潮,那时,今日的悲剧又将重演。
这还只是凶兽的问题,冥墟呢?若有一天,冥墟大举进攻,战场上死亡的人数,绝对会远盛今日,又要造就多少残破的家庭?造就多少眼泪?
哦,对!还有葬天桥,那六个天谴国度,曙光之城守在那。若有一天,六大先遣国度全力进攻,也会死很多人吧?!谁又要为死去的人哭泣呢?
这一切的一切,有完没完?
想着,他的拳头握紧了,心中升起一股怒意!在这个世界,人类活得好似路边一条狗,凶兽、暗夜教、冥族、先遣国度,他么的,好像是个势力,就要来踩上一脚!
“不能一直持续下去,一定要斩断这样的痛苦,没理由让它往复延续!”他暗自说道,慢慢扫过众多哭泣着的家属,好似要把这一张张悲伤的脸庞记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