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着自称都省了，显而易见已是怒极，口不择言。
沈君兮避无可避，只能强作镇定，黛眉紧蹙，下颌被钳制，忍着痛楚含糊不清道：“你先……把刀拿开，我们有话好好说。”
安抚性的语气让南宫无言一阵心寒，冷笑道：“你想怎么说？”
不待沈君兮回答，他蓦然逼近，唇瓣擦过女子的脸颊，落在颈间。
沈君兮试到南宫无言那把匕首还抵在自己手背上，不敢乱动，只得任由他在自己耳边轻轻吐气，两人的距离亦不断拉近。
“这样说吗？”南宫无言唇瓣贴上她的脸颊，手上的钳制微微放松了一些。
沈君兮只觉一阵恶寒，让她忍不住的浑身都散发出些许抗拒，眸底满是嫌恶，伸出手大力去推他，“放开。”
南宫无言似是没有防备，未曾料到沈君兮用上了这么大的力气，微微向后退了几分，和沈君兮拉开了些许距离。
沈君兮见状忙起身退了几步，双手牢牢护着自己的小腹。
见她神色戒备，南宫无言索性扔了手上的匕首，负手而立，借着身高的优势看着沈君兮，神色带着些许睥睨。
“沈君兮。”
南宫无言缓缓开口，眸色染上些许阴凉，“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留你一命？不过是可怜你罢了，你以为你还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北诏太后？”
“你以为我还会对你心存愧疚，给你无上尊荣？”
“你现在还活着，就已经是我对你最大的怜悯，而你，却得寸进尺，怀着北辰修的孩子，在我东楚做卧底？”
沈君兮抿了抿唇，对南宫无言这些带着侮辱性的话没什么反应，也不想回答。
可南宫无言很明显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打掉这个孩子，我留你一命，否则，你们两个一起死。”南宫无言声线冰冷，“别等我帮你动手。”
沈君兮微微蹙眉，南宫无言似是铁了心的想要她腹中胎儿的命，她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沉默良久，沈君兮淡淡道：“这是我的孩子，我沈家最后一丝血脉，若是他死了，我也绝不会独活。”
南宫无言望向女子双眸，剪水秋瞳中满是决绝和坚持，仿若看淡生死轮回，无惧一切。
“你这是在威胁我？”南宫无言面色微沉。
沈君兮轻笑，“何谈威胁？我与腹中孩子的生死尽数掌握在你手中，任你生杀予夺，我又拿什么来威胁你？”
南宫无言被她有些无所谓的态度刺激到，闭眸声音冰冷，“既是如此，我便帮你动手。”
沈君兮心下一紧，声线徒然拔高，“南宫无言——”
南宫无言见她终于动容，莫名心弦微动，似是在听她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眼底的坚决没有消退半分。
“我是一个正常的女子。”沈君兮深吸一口气，强迫着自己理智，“你害死了我第一个孩子，害得我终身再难受孕，这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
“沈家如今存活于世的仅我一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已经对不起我的父亲，我不能让沈家绝了后——”
沈君兮面色一凝，看着南宫无言，抿唇眸中含着些许屈辱，一字一句道：“算我……求你。”
上次萧堂宇一事，南宫无言没有给给她哀求自己的机会，直接便让人将那为萧堂宇治疗的军医拖出去乱棍打死了，如今却见沈君兮音色渐低，语调软了下来，不由百感交集。
沈君兮半点没提北辰修，只说这是沈家的血脉，是她最后一个骨肉，已经算是委曲求全，避开了南宫无言的逆鳞。
“那你的意思是，日后让我替你和北辰修养孩子？”不知为何，南宫无言忽然想到了这里，虽戾气渐退，眸色却是阴凉的，让人看着后背生寒。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君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眸中隐约泛着水光，带着真挚，“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会把他送离，绝不会麻烦你半分。”
沈君兮难得的示弱让南宫无言心底一软，可她肚子里是北诏天子的血脉，到底是对东楚的一大威胁。
若是当真生下来，或去或留，都是祸害。
南宫无言阖眸，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不可否认的，面对沈君兮的哀求，他下不去手。
沉默良久，沈君兮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之时，南宫无言忽然沉声开口，“我可以不逼你，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沈君兮微微蹙眉，她如今一无所有，按着南宫无言的性子也不会再相信她用它来对付北诏。
若是如此，她对南宫无言来说，唯一的作用就是去威胁北辰修了。
沈君兮心下一紧，她不确定北辰修会不会为了自己答应一些南宫无言无理的要求，可若是他拿整个北诏做赌，她和孩子倒不如自裁，以此明志，全了沈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见沈君兮眸中似是带着些许防备，南宫无言冷笑，开口提出了一个自己从未想过的要求，“北诏和东楚就此止戈议和，你随我回东楚都城，待到孩子生下来，就送回北诏，你做我的皇后。”
沈君兮微微一惊，抬眸触及南宫无言眸中的疯狂。
后者亦被自己忽如起来的想法吓了一跳，可等他说出来，忽然便就释然了。
他已然坐拥东楚千里河山，他以为攻城略地问鼎天下于他来说便是最大的满足，可到头来，却蓦然发现，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真正的幸福。
高处不胜寒，不是孤家寡人，胜似孤家寡人。
方才吕尚武说沈君兮骗他，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南宫无言的，或许在那个时候，南宫无言就有那么一丝美好的奢望了。
或许他还是更想要一个智勇双全却又从不迷失本心依旧善良坚韧的女子相伴一生吧。
他对沈君兮，渐渐下不去手了。
他能对自己狠，对枕边人狠，对天下人狠，却唯独不愿意伤害沈君兮半分。
许是在这个时候，南宫无言方才明白，什么是爱。
可方才，沈君兮一字一句仿佛都在提醒他，他过往对这个女子都做了些什么。他是如何害得她家破人亡，如何骗她辱她，消磨掉她最后一丝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