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的说辞，总比有人在背后乱嚼舌根说两人是背着南宫无言出去幽会，而君不知不仅以色侍君，还放谶浪形骸的好。
天色微明之际，乱糟糟的东楚皇宫，终于又平静了下来。
南宫无言看着熹微的晨光，再没了去休息的意思。
昨日赏花宴，本是年夜休沐的最后一天，今日一早便要上早朝了。
南宫无言一宿没睡，泡了两个多时辰的冰水，纵使有内力护体，一时间也有些吃不消，轻咳了几声。
身边是一直默默跟着他的步非凡，见此忍不住道：“陛下，您现在回宫，还能歇息半个时辰。”
南宫无言微微蹙眉，淡淡看向他。
步非凡恍然想起，自己今日违抗了南宫无言的命令，跟着他去了揽月宫，留沈君兮一个人在赏花宴上，才会出事。
虽然不是他导致的，但如果当时他在那里，沈君兮也不至于孤立无援，被睿亲王带走。
南宫无言正在气头上，只怕一阵重责是避免不了了。
然就在步非凡这么想的时候，南宫无言忽然长长出了一口气，问道：“你喜欢无忧？”
步非凡愣了愣，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南宫无言会忽然问他这个，但他也并不扭捏作态，大大方方道：“是，微臣喜欢长公主。”
南宫无言负手而立，看着窗外一点一点升起来的太阳，忽然就不怪步非凡了。
就像南宫无忧出事的时候，他很快便将商菀菀有可能的异动抛在脑后，他也完全没有考虑到沈君兮一个人在这深宫之中有多危险，就匆匆忙忙去找了自己的妹妹。
自己在这世间唯一有点血缘亲情，却早对自己嗤之以鼻的妹妹。
如果步非凡能感动她，让她变成以前阳光灿烂的模样，也是好的。
步非凡对南宫无忧的感情，大概就像他对沈君兮一样吧，如果出事的是沈君兮，说不定，他也会不敢不顾的跑过去。
毕竟，赏花宴后来发生的事也的确是有些离谱了，又有谁能料到出手的会是睿亲王呢。
说到底，这件事谁都有责任。
爱一个人，本是没有错的，步非凡能为了南宫无忧违抗他的命令，就说明他对南宫无忧的感情是真的。
毕竟那个时候，谁都觉得赏花宴不会出事，沈君兮能处理好这些。
却都忘了，她不过是个武功尽失身子孱弱甚至活不了几年的女子。
忽然就想起了她苍白的容颜，南宫无言一时间只觉得无限的心疼蔓延，闭了闭眸，不敢再提及这些。
半晌后，他问步非凡，“朕将公主嫁给你可好？”
其实南宫无言此番做法，也是别有考量。
虽然步非凡不过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幕僚，里里外外可以说是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可他却是南宫无言手底下最好用的一个人。
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尤其是谋略、心机，更胜他人一筹。
他是南宫无言从雪地里捡回来的弃婴。
他天赋并不出众，是靠着努力在南宫无言训练的人手中脱颖而出。
他没有信仰，也不会去信任任何人，只一心服从南宫无言的命令。
可南宫无言渐渐发现，他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自己的心。
步非凡在南宫无言身边待了十几年，就算是当年雪地救他的恩情，南宫无言也做不到去拿这个胁迫他一辈子。
他需要一个手段来笼络住步非凡。
那年雪地初遇，他便明白步非凡是个可造之材，直到今日，自己身边大大小小的事儿竟都是他在打理。
这样一个优秀而又有主见的人，让南宫无言将他从幕后转到了台前，并让他做了三司之一的御史台首领，御史大夫。
想必将自己唯一的妹妹无忧交给他，南宫无言也是放心的。
思虑至此，不知怎的口中隐约发苦，一阵涩然。
如今他算是连着自己的妹妹也开始利用了吗？可步非凡虽看似万花丛中过，风流倜傥引群芳倾慕，却从未和他人真正有染，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
略略缓解了一番自己心中的歉疚，南宫无言看向了步非凡，后者眸中满是挣扎。
步非凡能看出来，南宫无言的那个提议，想要将南宫无忧嫁给他的想法是认真的，而他也是真的心动了。
他自幼的性子，都要随和一些，随波逐流、随遇而安。
他小的时候，被诊断出来有先天性哮喘，土大夫说是活不过五岁，父母便把他扔在了冬天的雪地里，让南宫无言捡到了。
其实不过是庄子那里消息闭塞，并不发达，他自幼脾胃虚弱一些，容易感染风寒，却被误诊成哮喘。
南宫无言那个时候，刚好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替自己训练暗卫为自己所用，机缘巧合之下见步非凡是个气质沉着冷淡的幼童，便随手把步非凡扔进了宫里。
那个时候他还在东楚先皇后手里，这些人都是自己的母后派人替自己训练的。
等步非凡进宫后，南宫无言的母后，便发现了他身上的长处。
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小小年纪就能哄得教习先生和那些一起训练的小男孩小姑娘无比欢心。
那个时候东楚先皇后并不喜欢这样跳脱的孩子，时常因为他的油嘴滑舌责备他。
是南宫无忧偶然撞见，和自己的母后说，他善于权谋，可以用在朝堂上。
先皇后就南宫无忧一个女儿，还是有些宠爱的，谈论政事从不避讳南宫无忧，听了她的话，也是一番深思熟虑。
后来，步非凡才知道，南宫无忧只是生性善良，不忍心看着步非凡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孩子总是在大冬天穿着一身单衣跪在雪地里，身后还有拿着荆条抽他的人。
她改变不了东楚先皇后的性格，便只能发掘了他身上的潜能，然后去劝说自己的母后。
于步非凡而言，南宫无忧更像是他的救赎，让他自此有了目标和方向。
功于心计，善于权谋，武功出色，他很快在同一批小孩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南宫无言的近侍，替他做了许多事。
许多……无比肮脏，害人匪浅的事儿。
这让步非凡愈发觉得，南宫无忧出自皇宫，却依旧善良天真，有多么可贵。
她就像是他心中的白月光，分不清是爱还是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