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兮如今真正担任了这个四品官员，方才明白先前手底下的那些刑部和大理寺的人也是真的不容易。
思虑间青丝已经给她盛好了药膳，放在她面前。
沈君兮自上次咳血之后就一直在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据说能缓解体内郁郁之气，但心病还是需要心药医的，她如今这个模样，谁都救不了她。
毁了一个人很容易，但要将一个人从深渊中拉出来，却太难。
南宫无言进来的时候，就看到沈君兮望着一个地方愣愣的出神，机械的拿着勺子往自己嘴里送着，药膳很苦，味道也很怪，百味陈杂，可她好似没有味觉一般，就那么安静的吃着。
不知为何一阵心疼，南宫无言压下心底莫名的情绪，微微叹了口气，唤了声：“不知。”
沈君兮这次很快反应了过来，抬头看向他。
南宫无言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没个人通知他？他似乎很喜欢沈君兮的新名字，一直在喊她不知。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什么关系，沈君兮起身，唤了声殿下。
南宫无言忽然想起了两人在北诏皇宫之时，沈君兮唤自己东楚太子的模样，神采飞扬，眸中带着威慑，与眼前这个白衣胜雪温润有礼的人几乎是两个模样。
“本宫让你去东宫寻我，你怎得先走了？”南宫无言的语气带着些许埋怨，沈君兮微微一愣，总觉得这种情绪不该属于他。
“我后来遇到了肃亲王，说我逗留宫中不太好，我便先回来了。”沈君兮如实答道。
这些南宫无言听步非凡说了，他还知道，沈君兮对他的过去，还有他和肃亲王的不对盘很感兴趣。
或许不是感兴趣，而是例行公事一般的，知道一切然后去策划和部署。
南宫无言不想瞒她。
那些积压在自己心底的诸多往事，他记不清有多少年没和别人讲过了。
自打母后离世之后。
他害怕说出来之后，会有人谴责他，将他当成一个怪物。
他本来也就是一个怪物，一个害死了自己母亲的人。
“我听步非凡说，你今日问他，我和肃亲王到底有什么过节？”南宫无言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觉得，这东楚的皇宫虽然华丽，却十分冷漠。”
沈君兮点了点头，没有多说。
南宫无言这个意思，分明就是想说点什么了。
恰好沈君兮将药膳喝完了，青丝简单收拾了桌子，便退了出去。
南宫无言苦笑，“东楚换了三任帝王，每一个人上位的过程，都充满了血腥，在东楚这样一个皇家血脉鼎盛的地方，兄友弟恭这种情况，是不大可能出现的。”
沈君兮安静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然而南宫无言却忽然顿住了，他坐在了沈君兮对面，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想知道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但你……不能害我，得替我保密。”
沈君兮总觉得这样的南宫无言有些奇怪，甚至有些可怕，紧紧地盯着自己，好似下一秒就会出手掐断她的脖子一般。
然沈君兮却也无所畏惧，她点了点头，道：“我现在是忠心于你的。”
只是忠心而已，不论南宫无言做了什么，她都会站在他这边，因为两个人是合作关系，是盟友。
南宫无言显然也很清楚这一点。
他好似有些疲惫的半靠着桌案，缓缓道：“和很多人不同，我自出生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是当朝太子……”
东楚一共有七个皇子，三个公主。如今皇子中留下来的，除了南宫无言，就只剩五皇子和六皇子两个同胞兄弟，还有七皇子了。
南宫无言在东楚皇的儿子中排行第三，他前面有两位兄长，都是早夭。
他是上一任东楚皇后所出的第一个嫡子，前面两个兄长死了，他就等同于成了东楚的嫡长子，内定的太子。
如今很多年过去了，很少有人知道，先任的东楚皇后当年所出的也是双胞胎，南宫无言还有一个弟弟，就是那个四皇子。
四皇子名为南宫无愁，就是因为比自己的哥哥少出来了几息的时间，错过了太子之位，但从他的父皇和母后给他取的名字来看，就是希望他能够一世无愁的。
而南宫无言相较于自己的弟弟妹妹，无忧和无愁，他自小就背负了太多。
在他三岁的时候，当时的皇贵妃，也就是现在的皇后，生下了五皇子和六皇子这对双胞胎。
南宫无言承受的也就更多了。
东楚的先任皇后，脾气不大好。南宫无言小的时候在同类孩子中已然算是天资出众了，却依旧满足不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期许。
先任皇后将所有的宠溺和爱都给了自己的幼子，却对长子要求严格，几乎没有关怀，动辄就是打骂和督促，南宫无言自小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弟弟妹妹在一旁玩耍，而他被逼着成长。
这也没什么的，毕竟他是哥哥，他要努力成长，照顾好无忧和无愁。
可就在有一次，南宫无言因为一卷国策太长没有背过，而被罚大雪天跪在院子里的时候，南宫无愁带着南宫无忧经过。
两人穿着艳红的小袄，抱着汤婆子。
南宫无忧问无愁，说太子哥哥怎么穿的这样少跪在雪地里，南宫无愁不屑的说，还不是因为他太笨，连那点东西都背不过，怪不得母后不喜欢他。
然后南宫无愁就走了。
南宫无言知道，这个弟弟被娇宠坏了，可他那时也不过十岁，如何能有现在的心性。
他有些委屈，也有些不甘，觉得自己再努力去做，都达不到母后的要求，自己想要尽力去保护的弟弟，还在一旁出言嘲讽。
那个时候，是南宫无忧的举动温暖了他。
七岁的小姑娘，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半裹在哥哥身上，连着汤婆子也塞给了他，想要给他一点点温暖，自己都站在雪地里瑟瑟发抖，却为他撑起了一把伞。
南宫无忧自幼长得乖巧讨喜，却不如南宫无愁得先任皇后喜欢。
南宫无愁将这件事告状似的告诉了先任皇后，还叫了国子监的一帮伴读，来看这个哥哥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