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么不喝呢？”
林羽庭此时的话语再温柔，落在姜若瑶的耳边也没了往日让人心中摇曳的柔软，倒更像是一字一刀，追在了耳边的磨刀石上。
“喀嚓——”
“喀嚓——”
好吧，姜若瑶心想这是真的躲不掉了，也不好再当着林羽庭的面磨蹭下去了。
索性，双手捏紧了碗，一闭眼一咬牙，一扬手，迅速地将碗放在唇边。
“咕咚——”
“咕咚——”
“咕咚——”
三大口下去，这碗汤药也算是干干净净的都落入到姜若瑶的肚子里了。
姜若瑶迅速地背过身去，眉毛都拧起来了。
咦？
一个呼吸过去了……
两个呼吸过去了……
三个呼吸过去了……
咦？
姜若瑶抿了抿唇，口中并没有意料之中的苦涩感，反而是透着一股甘甜回味。
“赫赫——”
身后，传来一阵清朗的笑声。
姜若瑶转身，就见林羽庭以手握拳抵在唇边，可是那一连串的笑意还是控制不住从唇边溢了出来，以至于他的眼角眉梢都染着淡淡的笑意。
姜若瑶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林羽庭这是在笑自己？
“世子笑什么呢？是在笑我吗？”
姜若瑶将碗放在桌上，双手扶膝，面色疑惑的瞧着林羽庭。
林羽庭这才止住了笑容，可出口的话语里还透着止也止不住的淡淡笑意：
“殿下怕苦，所以我让阿离把原来的汤药换了，就算是效果慢一些，也没必要非要殿下喝自己不喜欢的东西。”
姜若瑶窘然。
所以，自己刚才那一番心里斗争都被林羽庭看在了眼里，他才笑得这么开心的……
怪不得刚才就觉得林羽庭一直憋着一股笑容似的。
“哎？世子怎么知道我怕苦的？”
姜若瑶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她和母亲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为了不让母亲多操一份心，这点无伤大雅甚至看起来有些娇气的习惯她一直掩藏的很好，她自以为没有人知道呢。
林羽庭是怎么知道的呢？
林羽庭微微一笑：
“殿下的事情我一向是留意的，怎么会不知道呢？每每宫宴上，微臣见殿下总是挑些甜食入口，便私心里想着殿下怕是吃不了苦东西的。”
“今日见阿离煮了一碗散发着苦味的汤药，便问了问殿下早前喝药的反应，便更加肯定了。”
“顾医师已经煮好了苦的汤药了？”
姜若瑶奇怪的看了一眼林羽庭：
“那是世子让顾医师换了的？”
林羽庭轻轻颔首：
“殿下放心，我问过阿离了，虽然殿下这次中的毒很严重，可先前已经喝过一碗药效重的药了，殿下下午的状态也很不错，只要不再碰那毒物，应当可以慢慢的养回来了。”
林羽庭见姜若瑶眉心的褶皱，手指微微动了动，下意识的想要抚平她眼中淡淡的愁绪：
“殿下放心，微臣怎么敢拿你的身体健康随意呢？”
姜若瑶眉眼弯了弯，有些庆幸林羽庭回来的早，不然就顾医师那熬药的习惯，她可不知道要憋着气喝下去几大碗这汤药。
“谢谢！”
想到逃掉了几碗苦药汁的既定命运，姜若瑶觉得心中如得了个天上馅饼似的开心，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姜若瑶心情好了，林羽庭的心情也跟着愉悦了几分。
甚至连提到那下毒之人的时候，身上的戾气都比在顾离面前收敛了许多：
“殿下，听阿离说你暂时不打算处置膳食司的李妈妈，是另有什么安排吗？”
虽然收敛了许多，可林羽庭骤然爆发的浓重的杀意还是惊到了姜若瑶。
姜若瑶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一眼林羽庭，只见他一双剑眉狠狠地拧起，眼眸深沉如墨，透着深不见底的冷锋。
整个人如一柄开了刃的刀，透着锋芒，透着冷寒，透着能立刻冲出去把那位李妈妈大卸八块的暴躁。
这一刻，姜若瑶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林羽庭是成王世子，是上辈子能推翻姜氏王朝的叛逆军的首领。
自她醒来以后，见到的林羽庭总是温柔如水的，总是含情脉脉的，就算偶有其他情绪外露的时候，也是淡淡的，收敛的。
姜若瑶有些吓着了，想起了自己上一辈子临死前喝的那一杯毒酒，心头有淡淡的不适涌起，轻声问道：
“世子，你觉得我做的不妥吗？”
话语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还有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的颤抖。
可是林羽庭对姜若瑶的了解程度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他便敏锐的感受到了姜若瑶的情绪变化。
转眸一怔，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林羽庭掩下自己眼底翻涌的戾气，收敛了周身的杀意，眉眼舒展，微微一笑，又是那个公子世无双的翩翩模样。
他是意识到了的，姜若瑶自与他接触以来，对着他除了陌生之外，总是透着一股警惕和刻意疏离之感。
原先他以为是自己在殿下不知情的情况下贸然表达了心意吓到了殿下，才引发的殿下一直若有似无的抵触感。
之后的几次接触相处中，他发现殿下除了与他疏离之外，似乎有点……怕他？
所以他一直都注意他在姜若瑶面前的表现，一直想以一个温柔君子模样展示给姜若瑶看。
即便是上一次他听说了贞贵妃暗中吩咐华才人陷害殿下和梅婕妤的事情，他也是一直牢牢的控制着自己没有立刻冲去杀了她们的心。
那一次贞贵妃到底没有得手，可这一次殿下是真的中招了，还晕厥呕吐了这么久，听顾离说若是发现的再晚一点，若是殿下胃口稍好一些多吃了一点，只怕他此刻回来都见不到活生生的殿下了。
所以他忍不下去了！
即便他知道殿下暂时没有处置李妈妈的打算，即便他在来之前已经再三告诉自己要控制好情绪，他还是按捺不住想要剁了那些人的心。
面对姜若瑶略带惊恐的眸子，林羽庭敛下周身萦绕的焦躁不安，声音放的比平日里更温柔了几分：
“殿下，我……吓着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