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婕妤，以及姜若瑶共乘一辆马车，轮班守着昏迷不醒的林才人，摇摇晃晃的坠在大部队的后头。
一日早上，梅婕妤按照顾离的嘱咐给林才人喂混了药丸碎末的茶水，转头间听见一声迷迷糊糊的咳嗽声。
梅婕妤猛的转头，见林才人又轻轻的咳嗽了两声。
“林妹妹？林妹妹？”
梅婕妤急忙放下手里的水杯，趴到林才人的旁边，轻声的唤着林才人。
林才人似有所感，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瞧见梅婕妤担忧关切的目光紧缩在自己身上，有些迷茫的打量了一下周围。
“这……我这是在哪啊？”
梅婕妤小心细致的将林才人扶起来，垫了软枕在她的身后，让她以一种舒适的姿势半靠在马车的车壁上：
“你昏睡了好几日，陛下已经下令回宫，我们这是在回宫的路上呢！”
林才人眼中的迷茫更厉害了：
“我……昏睡了好几天？”
见梅婕妤点点头，林才人满含疑惑的打量了一下四周，目光从梅婕妤的脸上移到姜若瑶身上，又从姜若瑶身上移到一旁伺候汤水的明荔与杏果身上，问道：
“池鱼呢？怎么不见她来陪着我？”
池鱼，是林才人带来狩猎的贴身宫女，也是自小陪在她身边伺候她长大，被选秀选中后自娘家带入宫的丫头。
两个人之间的情谊非比寻常，名义上是主仆，可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彼此依靠着过来，说是情比姐妹也不为过。
梅婕妤沉默了，不忍心将池鱼被邓奇带走的事情告诉她。
然而梅婕妤沉默的神色终于叫林才人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事情，面色猛的一变，抓着梅婕妤的胳膊询问道：
“梅姐姐，我是被华才人拉出去的，一转身她就不见了，现在我怎么会躺在这里？”
“你……还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吗？”
梅婕妤伸手拍了拍林才人的手背，试探着问道。
“那天晚上……的事情？”
在梅婕妤严肃又隐含担忧的神情里，林才人也意识到有些不得了的事情偏离了她的认知：
“姐姐，怎么了？”
梅婕妤不忍心多说，伸手替她掖一掖盖着的被褥，安抚道：
“妹妹才醒过来就别提这些费神的事了，还是先好好休息，你昏迷了好几日粒米未进想必饿了，我去找膳食司的人要一些清粥小菜来。”
林才人却拉住了将要下车的梅婕妤，固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你是最不会骗我的，你也不想我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件事情吧？”
看着她憔悴却执拗的面庞，梅婕妤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好，好，好，我说，我说！你先答应我，待会无论听见什么都不要激动，如今你的身子还虚弱着，什么事情都比不上你的身子重要！”
“好！”
梅婕妤转头向姜若瑶和两个小丫鬟说道：
“瑶儿，待会儿午膳的时候，你领着明荔和杏果走远些透透气吧！”
姜若瑶知道这是母亲要单独与林才人说话的意思，这等被人诬陷与人有私情的丑事，自然是不方便与她们这几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听见的，也是要为林才人留点面子的意思。
姜若瑶点点头，林才人半是焦虑半是紧张的靠在车壁上，在梅婕妤温声软语的安慰下才饮了一杯热汤水进去，面色也看着红润了些。
好容易等到午膳时间，马车停在了路边，自有膳食司的小丫头们捧了各位主子份例内的吃食送到各个马车上。
姜若瑶拣了几样方便拿取的糕食点心，招呼上明荔和杏果两个人跳下了马车。
因着不放心，姜若瑶也并没有走远，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松树下咬着一块糕点，目光仍旧担忧的萦绕在母亲与林才人所在的马车上。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后，那辆马车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压抑而绝望，听得心头一震，仿佛灵魂与之共同哭泣一般。
周围不少人都听见了这声音，纷纷侧目而视。
杏果听见这哭声后，像是一颗石子一样从地上弹了起来，讲手中啃了一半的糕点胡乱的塞到了嘴巴里，就要往马车里冲。
明荔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杏果，阻止了她莽撞的行为。
“杏果，不用过去，婕妤主子自有分寸。”
明荔低声的嘱咐道，生怕这个小丫头不管不顾起来，自己没有力气攥住她。
听见明荔这样说，杏果微微犹豫了一下，这些天她被殿下交给了明荔调教，如今她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是要明荔点头认可和教导的。
在杏果的心里，明荔就像是一个姐姐和夫子一样的存在，况且明荔姐姐那般温柔美丽，除了殿下与婕妤，还有那位已经离开的姐姐，明荔姐姐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了。
不过事关婕妤主子，杏果虽然停止了冲过去的动作，但一双眼睛却看向姜若瑶。
“没事的，坐下吧！”
姜若瑶伸手将小丫头拉了回来，靠在自己身边坐着，看着母亲所在马车，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慢慢的把目光自马车上移了出来，看向辽远宽阔的天空，一声声清浅的能化作云雾的叹息自姜若瑶的唇边溢出。
明荔年纪梢长些，人情世故上也更练达些，感同身受的虚无的看着远处，亦轻轻的叹着气。
唯有杏果，左边看看姜若瑶，右边瞧瞧明荔，顺着二人的目光看过去，除了那一张张模糊而忙碌的面孔，便只有天边随风来散的云了。
马车内，林才人伤心欲绝的趴在梅婕妤的怀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姐姐，我被人诬陷与人有私情，还差点被陛下与娘娘赐死？”
梅婕妤知道这件事情对林才人的打击很大，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拍着林才人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林才人哭了很久很久，眼泪在她苍白的脸上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最后结成一块块薄薄的白色泪痕。
“我的贞洁……”
林才人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希冀的看向梅婕妤。
被人算计不要紧，谣言满天飞也不要紧，只要她还是清白的，冤屈自有被洗刷平反的一天，就总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梅婕妤看着林才人眼中因希冀而燃起的一点光亮，沉默着低下了头。
“姐姐，姐姐，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啊！”
看着梅婕妤如此样子，林才人猜到了结果，却还是不死心的摇着梅婕妤的肩膀，企图得到自己希望的答案。
“妹妹……”
梅婕妤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完了，完了，全都完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