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夫人坦诚，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我和他是商量好一起逃出来的。”
沈今若又问回最初的问题上:“你们为何要逃呢？药谷炼就药人的手段，我也听说了一些，这些年的苦你们都熬过来，怎么会突然想逃走？”
曲婳宁苦笑道:“那是个人间炼狱，不逃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沈今若默然，能炼掉上千婴儿只成功这两个，该有多丧心病狂，何况这样的法子，药谷实验了上千年。
千年里，为药人而牺牲无数生命，才仅有十几人成功，可见曲婳宁和阿七有多金贵了。
“死路一条？”沈今若没明白。
好容易成功的两个药人，甚至连曲婳宁这个亲生女儿都不放过，怎么会让他们去死。
“是啊，”曲婳宁放松了身体，搂了个迎枕过来，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道:“再不逃，我们两个的婚期就要到了。”
“你和阿七有婚约？！”
曲婳宁似乎不想提阿七真正的名字，她便默认了这个名字，点头道:“是啊，可他不想娶我，我不愿嫁他，我们不想沦为药谷的炼药工具。”
沈今若没太明白。
曲婳宁道:“这事玉衡知道，我也没什么可瞒的，你们知道的越多，对朝廷越有利。”
沈今若赞赏的看着她，只觉她对药谷的恨意非常人能想象，她道:“你们从小就是炼药工具。”
曲婳宁看向沈今若，雪白的面庞上皆是愤懑:“可阿七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药谷的私生子！我如何能与他成婚？”
沈今若又觉得自己被雷劈了一下，她抚了抚隆起的小腹，道:“药谷之人定然也知道了。”
“是，”曲婳宁眼底有寒气:“他们为了炼药，牺牲两个儿女算什么？他们想用传承代替创造，想看我和阿七结合的后代，会不会也是药人之血。”
沈今若心里默默理解了，这是想改变基因。
“如此这般丧心病狂……目的为何？”沈今若道。
药谷虽然名为药谷，也的确有很多稀奇药物，但炼药人，要传承，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曲婳宁目光缓缓看向飘雪的窗外，叹道:“为了寻求长生之术。”
沈今若觉得没什么意外。
“给滇王。”
沈今若瞳孔抖了抖，曲婳宁……她的心智可也不像个十四五岁的孩子。
滇王要长生做什么？
历任滇王都想长生，这可不是一个听朝廷话的藩王能干出来的事。
曲婳宁继续道:“所以为了血统纯正，我和阿七又都是药人，药谷的一方势力觉得，我们俩血统难得，是天赐良机，下一代也一定会是更好的药人，另一方人却认为有风险，我们两个结合会生出妖怪来，但他们大多数人是想一试的，只不过还没决定罢了，我和阿七就是趁着这个时机，逃了出来。
我北上，他南下，我翻山，他渡海，就这样逃了。”
沈今若听的颇多感慨，真是不容易。
想想药谷也够恶心。
阿七南下，渡海？
她又问道:“可阿七失忆了却不知为何。”
曲婳宁喝了口茶，冷笑道:“那是因为他为了不打草惊蛇，在逃出去的前一晚还在试药，药性极猛烈，大概产生了副作用，伤了脑子吧。
其实阿七跟我逃出去当天脸色就不好，我担心他，他却坚持要按原计划分开走不牵连我，这些年了我都不知他是死是活，当初是怎么渡的海。”
听到这里，沈今若对盛姝捡到阿七的说辞信了九成，也确定了阿七是友非敌，即便不是友，也肯定不是敌就对了。
同时，她也隐隐猜到晏臻把盛姝秘密养在了何处。
蓬莱，那个晏臵出海巡游过的地方。
只是越往深处挖，迷雾越多，困惑越多。
滇王拥兵自重，还想长生不老，从曲婳宁三言两语的描述中就可见一斑，真去滇南亲眼看的话，只怕滇王和土皇帝无异，已经自称一国了吧！
滇王和药谷狼狈为奸，为寻求长生之术杀人无数，还能瞒的这样滴水不漏……
沈今若脸色有些阴沉。
所谓的药谷是隐世之族，不过是滇王放出来的幌子罢了。
“好在阿七来无影去无踪，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沈今若道。
曲婳宁点头:“他能隐藏起来就是最好的消息，药谷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我们的，阿七躲在京城的话，药谷更是没办法。”
两人闲谈良久，也交换了许多信息，对彼此也多了信任。
晚间晏臻来昭阳宫后，沈今若关起门来，同晏臻说了这些。
晏臻道:“药谷从来就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世人触不可及的腌臜地方。”
所以他才要一直想办法“笼络”。
如今曲婳宁在手，事情就成了一半了。
沈今若给晏臻奉上一盏茶，道:“臣妾有事不明。”
晏臻接过茶盏，轻轻撇着茶叶，心中已经猜到沈今若会问什么了，但他还是道:“你说便是。”
沈今若道:“皇后娘娘同药谷同滇王有联系，究竟所求为何？臣妾觉得滇王，并不是想要陛下的江山，他更像是、更像是想独立，谋求长生，彻底割裂滇南一带。”
晏臻目光沉沉的看向沈今若，他有些讶异沈今若在朝政上竟如此敏锐。
沈今若看他眼神不对，立刻请罪:“臣妾失言，臣妾妄议朝政，但多半出于好奇，再者，臣妾被曹太医噬心丹所害，也算身处其中，所以多问几句。”
晏臻笑着拉起她安抚道:“说了多少次，你可以问，不必这般诚惶诚恐。”
沈今若低下头:“多谢陛下。”
晏臻捏了捏眉心，似乎十分烦恼:“你猜的虽不十分准，也有七分准了，他的确是想自立称皇。”
沈今若追问道:“可这样与皇后有何干系？”
林氏已经是皇后了，她就算助滇王独立，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助益，百害无一利啊。
晏臻道:“你慢慢都会清楚的，现在大局未定，一切皆有变数，朕，尚且不能答你所惑，你静观其变就是。”
沈今若担忧道:“陛下，滇王……几十万的兵力……”
晏臻额角突突跳了两下，他掀开茶盅，以手指沾水在炕桌上写下四个字:兵不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