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风面无表情，神情淡漠，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二哥，他们……这是想干什么？”
“去看看。”
李老四哎了声想拦人，李文风已经迈着大长腿，朝大槐树走去。
“二哥！”
李老四小跑两步追上去，小声提醒他，“那边人多，你可千万别跟大哥再吵起来，家丑不可外扬。”
李文风凉凉的瞥他一眼。
“你想想，你明儿个就走了，留下二嫂和三个孩子，她们可都在妈和大嫂手底下讨生活，大嫂惯会怂恿人，万一……”
李老四觉得自己是善意的提醒二哥，绝对没有刚才被训心里头懊恼难堪，反过来嘴上占二哥几句便宜的意思。
“管好你自己。”
李文风扫了眼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小得意，懒得拆穿他。
“文风来啦……”
他人才走近，村里的大爷大妈们就热情招呼，谁也没想到小时最调皮捣蛋的孩子，能在部队当官。
那可是一拳打四方，把村里半大小子都揍的服服帖帖，他说往东别人就不敢往西的混世小魔头！
整天带着一帮人呼啦啦上山，搞的山林百兽齐吼！
哗啦啦下水，搅合的大鱼小鱼不顾兜头的网，直往上窜！
你说村里谁家没两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
爷奶娇宠，爹妈根本管不住。
到了李文风这，管不住？打！
打一次不听话？
那就再打一次！
还不听话？
继续打！
打到听话为止！
偏这些臭小子回家还不告状，被李文风蛊惑的，觉得自己是男子汉大丈夫，回家向父母告状是最没种的表现，愣扛着 不说！
等他们发现村里小子都唯他马首是瞻的时候，一群人已经成了十里八村提起来就啧啧摇头的混不吝。
好在各家孩子跟着不但没吃亏，还经常吃到山上抓的各种肉，河里摸的鱼，混小子们长的又高又壮的。
村里人也就默许了。
毕竟有人帮忙带孩子、养孩子，还不被外村人欺负，他们偷着乐都来不及。
这也是为什么李文风带着东西去各家拜访，拜托他们帮忙看顾一眼樊清一母女时，很少有人拒绝的主要原因。
毕竟，他们这一代人，已经逐渐成为了村子里的顶梁柱。
李文风呲牙一笑，挨个叫人。
一圈人都乐呵呵的应着，当然也有极少数人等着看他笑话。
自己媳妇被爹妈、大哥欺负，他浑然不知，想想就可笑。
李老四跟在李文风身后，也扬起笑脸挨个叫人。
“文风啊，听你大哥说你明儿下晌就得走，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长辈问话，李文风自然笑着回答。
其他人也跟着问在部队的情况，“你妈这两天满村子找人说你快升连长了，真的假的？”
“你妈还说你能涨津贴……”
“你看我们家小子跟你去当兵咋样？”
“我姥家那边，有个专门走村的脚医，说是有生儿子的秘方，你要不要？”
李文风每个问话都搭上句，保证每个聊天的都不落空。
李老四站在一旁，无聊的撇撇嘴。
就是这样，每次只要他二哥出现的地方，这些人眼里就没他们的存在。
李老大眼底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的。
李大嫂捅了捅李老大，“他爸，咱过去吧。”
李老大闭了闭眼，嗯了声。
李大嫂眼睛一亮，松开他，急步走过去，“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文风背后两步处。
“他二叔，桑臣是你亲侄子，你可怜可怜他，做错事的是我们，你别牵累他！我给你磕头赔罪，求求你……”
说完，咚咚咚三个响头磕了下去。
正说的热闹的众人，“……”
“商陆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一个老者磕了把烟杆，问着李大嫂，眼睛却看着李老大。
几个好事儿的老婆子哎哟哎哟直叫。
“沈大花儿，你是文风嫂子，你跪他磕头，你想害他被人戳脊梁骨啊……”
“这人心眼儿怎么那么坏！”
“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了，今儿个月亮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吧。”
李大嫂还要再磕头，被一个同辈的媳妇一口唾沫吐在她刚磕过的地方，那么一大冒着泡的唾沫！
李大嫂恶心的不行，怎么都磕不下去了。
“沈大花儿，你能干点人事儿不？还想磕第四个头！不知道四个头是给死人磕的吗？！”
同辈媳妇一声吆喝，磕烟杆的老头眼神都变了。
“李商陆，你们两口子想干什么？！”
李老大也被吓了一跳，狠狠瞪了李大嫂一眼，“沈大花，你干什么！”
“我、我给他磕头，让他别因为咱们犯错，不给桑臣转正啊。”
李大嫂红着眼，委委屈屈的抹眼睛。
都是一个村的，还有跟李大嫂娘家一个村的媳妇，谁不知道谁什么德行？！
“别装了，一看你就没憋什么好屁！”
“就是，挑人这么多的地儿，是打着他文风叔当着这么多人面，不好拒绝你们的意图吧？”
“不会吧不会吧，这算计也太不要脸了吧！”
风向一边倒，李文风一句话都没说，夫妻俩就被村里人数落的抬不起头。
李大嫂平时仗着有个在部队当官的小叔子，在村里几乎谁都给个脸面，这才几天的功夫，这些人居然、居然……
她一时不能接受，“谁算计了？我们一家人的事怎么能叫算计？他是桑臣的亲二叔，他没儿子，我们桑臣以后要给他摔盆扛幡的，他给桑臣把工作转正，帮着娶媳妇，不是应该的吗？”
大槐树下安静了片刻。
啐唾沫的媳妇啧了声，“你们两口子是死了吗？要他文风叔帮你们养儿子？人媳妇才三十，又不是不能生，用得着你们那个不着调的儿子摔盆儿扛幡？！”
后面一溜就是就是的附和。
几个跟李文风同岁的健壮男人看着李老大一脸鄙夷。
有人啐了口，大声道，“他娘的我真是看不下去了，李商陆，你真他娘的脸都不要了是吧？能听你媳妇说出这种恶心人的话？”
“就算他娘的退一万步，文风哥真没儿子，那还有我们这些人，老子兄弟仨，我他娘的俩儿子，我大哥仨儿子，我家老三四个儿子，光我们家就九个，更别说村里一起长大的其他人，谁他娘还没个儿子？！真到那时候，摔盆扛幡他娘的用得着你们？！我们抢都抢不过来！”
“可不是，不就会投胎，跟文风哥投一块儿了，炫耀什么！”
“就是！炫耀什么！”
“打小就爱炫耀他是文风哥的亲哥，什么毛病？！”
李老大咬牙憋气，“……”
他哪个字，哪句话，炫耀了？！！
这群人是不是有病？！
“你们扯哪儿去了？”
说要抢摔盆扛幡的男人打断他们，叫李文风，“哥，这事儿你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