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声枪声响过，众人回过神来。
希尔的右手握着一把小巧的迷你手枪，青白色的烟雾在枪口中徐徐升空。
他的目光注视着中枪倒地，还带着不可置信表情的兄弟两人，瘦削的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大仇得报的痛快。
没有犹豫，希尔丢下枪，缓缓地举起双手，然后任由冲过去的治安官把他拷起来。
他平静地对在场的每个人说道，“我不会让他们在监狱中自在悠闲的活着，而我每天都要面对失去父母的痛苦。
“上帝也许会宽恕你们的，所以去问上帝吧。”
沈晏宁眨了下眼睛，看向了费尔南多。
但教授只是紧抿着唇，墨绿色的眼睛沉沉地看向这一切。
他们三个人当天下午就从皮斯加离开，踏上了返程。
在回到纽约的第二天，沈晏宁拿到了珍妮弗送过来的资料。
“克里斯，【标本杀手】的相关案子的资料很多，我只拿过来其中两件。”
她看了一下手中的纸箱，神色里有一些忧伤，“理查德给你做了申请，你可以去老师曾经的工作室查看相关的案子。”
“谢谢。”
沈晏宁点了点头，站在原地，张了张口，“我能去看看教授么？”
他没有说出名字，但珍妮弗明白，她无能为力地摇了摇头，那双绿眼睛里哀恸的神色愈加明显，“他仍旧在重症监护室，医生不让我们进入探望，我也很久没有看见老师了。”
她将一张纸条递了过去，“这是工作室的地址和密码，你随时可以去。”
沈晏宁伸手接了过来，点了点头，“谢谢您，师姐。”
珍妮弗怔在原地，片刻后她垂下头，微微地笑了一下，“不客气，师弟。
“我得先回学院了，下次见。”
沈晏宁看着珍妮弗窈窕的身影坐回车里，启动那辆红色的越野车，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只是这个时候他们都不会想到，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在如此平静地情况下交谈了。
这一天之后，珍妮弗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了，直到最后他设计抓捕乔伊特后才又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沈晏宁没有耽搁，他当天下午就按照纸条上的地址找到了克里斯教授的工作室。
他看着里面归类整齐的卷宗，缓缓地坐到了办公桌前，深褐色的瞳孔静静地看着前方，如同没有一潭波纹的深水，带着某种一击即溃的决心。
就和现在一样。
沈晏宁看向了闻炳彪，“后来我在研究它们的时候，发现了乔伊特曾经的作案规律，他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跟踪被他所选择的对象，仔细的观察目标的行为举止，习惯爱好，家庭关系，工作生活，等到完全了解目标后，就会取代目标，代替目标，全盘接收目标的一切，并进行对下一个目标的选择和观察。
“伪装时间取决于目标的家人、恋人、朋友、老师和同学或者是同事，什么时候发觉他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年轻的刑警面容平静，“但是他对克里斯教授的方式却完全不同，他注视着教授，但伤害的却是教授身边所有的人，他的家人、学生一个都没有逃过，除了我。”
闻炳彪听着这一切，感觉有些匪夷所思，这种罪案听起来比凶杀更让人觉得脊背发寒，甚至会产生一种生理性的厌恶。
他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接着用打火机点燃，沉默了片刻，才干干巴巴地问道，“这有什么不一样的么？”
“从行为动机的本质来说，乔伊特·多林没有不一样，都是想要得到爱，除了克里斯教授的案子外，其余都是他变成目标，获得目标所拥有亲情、爱情、友情等多种感情，有一些偏于被动，这些感情的深浅他并不在意，只要得到了就可以。
“但对克里斯教授，他是主动去做的，想要得到教授全部的感情，所以他走了标准跟踪狂的路数，孤立目标，让目标众叛亲离，只有痛苦和无助，这个时候他再去靠近，让教授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了。
“乔伊特虽然是有跟踪狂的秦香，但他同时也符合连环杀手的特质。”
沈晏宁修长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敲，“连环杀手不会更改自己的作案手法和动机，除非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而这个意外往往会成为他们的致命弱点。
“我后来也是通过查询教授以往的经历才发现了乔伊特·多林的过去。
“克里斯教授在还是巡警的时候，出的第一个现场是关于一个失足、酗酒女人的案子，那个女人叫安娜·多林，是乔伊特的母亲，被嫖客残忍杀害后，乔伊特在她的尸体旁边待到差点儿死去。
“后来，是克里斯教授巡查时候发现了情况，把他从血泊中抱起。
“没想到救的人却在二十多年后害的他自己家破人亡。
“偏巧他们决战那他，克里斯教授准备和乔伊特同归于尽，一起跌下大桥，没想到被路过的我救了起来——”
他有点儿欲言又止，眼睛里也浮现起自嘲的神色，“又因为我随手取的英文名字和克里斯教授巧合的相同，加上原本我会成为他的学生，又都是警察。
“所以在教授去世后，他进行了移情，把他对克里斯教授的感情全部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闻炳彪看着面前的人，对方那低垂的眉眼里藏着对过往深沉的纠葛与伤痛。
让他这种过来人都感觉到不忍。
他缓缓吐出一个烟圈，沈晏宁后来再美国的经历他是知道的，差点儿在那边没有回来，“所以，你当时是用自己做饵钓乔伊特·多林上钩么？”
沈晏宁没有马上说话，半晌他才点了点头，“我曾经以为他死了，不过现在看来，他还活着。
“用以前的方法，他依然会上钩。”
“……”
闻炳彪沉默地看了过来，面容严肃，“他为什么会上钩？他已经在你手里栽过一次，从你的描述中他也是很聪明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再同一个地方栽倒第二次才对。”
沈晏宁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股隐秘的味道，说出一个事实，“闻副局，你觉得一个投弹手，他的手中如果握有遥控器，能够有机会引爆炸弹的时候，你对他说，假如你能够拆掉这个炸弹的话我就放你自由，你猜他会怎么做？”
闻炳彪的眼睛动了动。
他们对答案心知肚明，投弹手必然会选择引爆炸弹，就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
“要注意安全。”老刑警沉声说道。
沈晏宁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