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曦的名声自此在五里村人尽皆知了,但是大家伙都心照不宣地嘴上不提,表面功夫做一做,“封建迷信不可取!”,“打倒一切牛鬼蛇神”。
但私底下,家家户户遇上点什么事,都会往杨家跑。
不指望关系多亲厚,起码不能把关系走死了,将来有点什么事情都不好开口。
比如五里村的一个媳妇回了娘家走亲,结果娘家一个孩子高烧不退,村里医生看了,喝了药下去,也没治好。
家里人没办法,正准备带孩子上县城医院去。
结果那个媳妇想了想,直接跑回村里把杨老太请了过去,当天晚上,那个孩子就退烧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以前没理会杨家的人,这会天天往杨家跑。
平时上工,大家都是能偷懒摸鱼,就偷懒摸鱼,但这几天,大伙却一反常态,一起齐心协力地把地里的庄稼都给收拾得干干净净。
给杨卫东看得目瞪口呆。
杨建军和杨志刚互相对视了一眼,也觉得奇怪。但总归大家伙一起卖力干活,总好过几个人偷懒,几个人干活,来得有效率。
原本照以前的速度,这清理苞谷、刨茬子的起码得半个月才能完成。
眼下就剩犁地和播种了。
干完了活,不少年纪相近的小伙子把杨卫东拉到了一边,还给杨卫东递了杯水,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起杨老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杨卫东顿时明白这些人的心思。
他说呢,这些人能有这么勤快,原来是想着早点把活干完了,从他们仨兄弟口中撬出点东西来。
不过这些人倒也问对了人。
要是问杨建军和杨志刚,肯定支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来。
杨卫东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就开始大编瞎话了,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说到关键处,还有人发出压抑的抽气声。
包括孙红英和田丽芬,也被其他妇女拉过去说话了。
原本孙红英还觉得这种事情挺晦气的,搞不好就要落一个批斗,但是眼下,被人围着亲热说话。不少人以前分明都没怎么说过话,但此刻却亲亲热热的,仿佛是交往多年的好友一样。
孙红英脸上一阵阵地发热,莫名有些得意起来了。
这种待遇,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杨卫东说的话,十句里恐怕只有一句是真的。
回家的路上,杨建军就忍不住无奈地笑了笑,杨志刚忍不住道:“你这么能,咋不去写小说去。”
杨卫东:?
杨卫东面色怪异,用手反指着自己,“我?你在说我?”
他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人,写小说?
杨卫东脸色沉了沉,觉得二哥是在拿自己开玩笑。
田丽芬却出声道:“我看行,公社不是说过吗,文艺是为人民服务的,鼓励创作自由。你就试试呗,试试又不要钱。”
几个人回去,就把想法和明曦说了。
明曦看了杨卫东一眼,这个她熟啊:“你自己的事情,问我干啥?自己拿主意就行了,别问我。”最近问她的人已经够多了。
杨跃华得知这件事情,十分同意杨卫东写小说的想法,杨跃华读的书多,主动提出晚上给杨卫东补习,把初中的课给补上了。
杨卫东也觉得自己要写小说的话,首先得把字给写对了……
于是为了能成功完成自己的小说创作,杨卫东硬着头皮跟着杨跃华补课。
堂屋的灯泡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明曦看了一眼几个孩子,说道:“我琢磨好了,让冬冬、苗苗和朵朵都去念书。”
杨建军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明曦:“妈,三个都去?这学费可不便宜,而且冬冬和朵朵年纪还小。”
“要不,要不就让苗苗去吧……冬冬和朵朵,过几年再学吧。”杨建军说着,额头上的皱纹拧成了麻绳。
杨志刚也看着明曦,欲言又止,声音闷得像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妈,我知道您是好意,可三个娃同时念书,咱们家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田丽芬正在纳鞋底,银针悬在半空忘了动作。
田丽芬看着明曦,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孙红英却“嚯”地从板凳上蹦起来,喜出望外地道:“妈,你说的是真的?太好了!去!咋不去?咱家冬冬天天蹲村口看人家背书包的,眼馋得不行!妈你说得对,再穷不能穷教育!”
明曦老神在在地说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三个孩子去读书,也少不了家里一口吃的。”
孙红英听了,激动得不行,当即抓起明曦的手,粗糙的掌心带着柴火熏的焦味:“妈,妈,你这主意比啥都强!等孩子们出息了,第一个就给你盖大瓦房!”
随即眉开眼笑地转头冲杨冬冬道,“冬冬!快给你奶奶磕头!”
田丽芬急了,立刻也把杨朵朵和杨苗苗喊过来磕头。
三个孩子去读书的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整个杨家喜气洋洋的,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江家这里,陆佩珊最近总有些恶心想吐,一种不太好的预感顿时袭上了心头,搞得陆佩珊总有些心惊肉跳,仿佛要出什么大事一样的感觉。
“佩珊,你最近好像都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江绍丞最近注意到了陆佩珊的心神不宁。
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常常走神。
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佩珊连忙道:“没事儿,我就是这几天……做噩梦了。”
江绍丞随口问道:“什么噩梦?”
陆佩珊:……
果然,一个谎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陆佩珊随便敷衍了江绍丞几句,等到江绍丞出门后,陆佩珊怀着忐忑的心情,去了医院,检查了身体后,医生恭喜陆佩珊:“太太,恭喜您,您怀孕了。”
陆佩珊的脸色却唰地一下变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