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叹息了声，“罢了，你赶紧把花栽回去，花若没事，便不扣你的月例了。”
几个花匠赶紧离开了这里。
顾凉好奇地问管家：“这个花匠，我怎么从没看见过？”
“嗐，这不是脸长得太吓人。怕惊着主子们，才一直叫在后头做事，避着人。”
管家目露为难之色，“此人是老奴一个远亲，身世凄惨，来京中求一条活路。老奴求了老夫人，老夫人心善才叫留下了。”
“惊着小姐，老奴会扣他几钱月例警告。”
“不必了，又没伤到人。”
顾凉笑着把这事儿揭了过去。
……
回到院子，顾凉闲了下来，想起昨夜答应裴聿，要去北镇抚司给他送膳。
看了没一会儿的书，就往后厨跑。
但玉壶看得紧，左右阻拦不准她碰水，顾凉只得举手投降。
盯着厨娘做了四菜一汤，便和备好的米饭一起，搁进了食匣。
晌午左右，上了备好的马车往北镇抚司赶去。
北镇抚司诏狱之中，裴聿满身煞气的走出刑室，身上的绯色飞鱼服，白线绣的仙鹤，已经被血浸染得看不出来了。
他接过一旁锦衣卫递来的锦帕，擦拭着手上的血。
这时，申九从尽头奔来，“王爷，郡主带了午膳，眼下正在藏书房等您。”
裴聿一愣，随即扔下锦帕，迅速道：“备水！”
忙得过头，差点忘了顾凉说过今日要来。
裴聿快速且仔细地清洗了一番，还往身上配了一个包裹着龙涎香的香囊。
这气味比较浓郁些，更能遮掩他身上残留的气味。
整装完毕，才来到藏书房。
这里是他在北镇抚司的办公之地，所谓的藏书基本上都是北镇抚司创立以来，经手过的案子卷宗。
只有少部分是藏书古籍。
裴聿一路走来，心想顾凉若是心血来潮翻看，最好别翻到那些旧案的手谕。
毕竟北镇抚司属三司之外，以前直隶于皇帝，有自己的诏狱，审讯手段凌驾于律法之上。
经手的案子，桩桩件件都血腥无比。
他推门进去时，顾凉捧着一卷书坐在太师椅上，看得津津有味。
两条腿在空中自在地晃荡。
听到动静，顾凉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灿烂得能驱散所有阴霾。
“皇叔！”
一声清脆的呼喊，裴聿的疲累被瞬间清扫。
步伐轻快地走上前，抽出她手里的卷宗。
“再看什么？”
裴聿的笑容在触及上面的画时，瞬间敛下，用力合上。
顾凉抬手去够，“皇叔给我，我还没看完呢。”
“太血腥了。换一本。”
裴聿走到书架旁，看都不看便抽出一本千字文递给了顾凉。
这里的书他已经都读过多遍了。
顾凉百无聊赖地接过，随手翻了翻，委屈地抬头。
“皇叔把我当小孩子吗？邺京七八岁的小童才读千字文。”
裴聿挑了挑眉，走到她面前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邺京十八的女子不会看被肢解的尸体画样。”
画师的技艺精湛极了，纸上的现场惟妙惟肖，换个女子来看一眼都要做噩梦的程度。
顾凉晃了晃脑袋，一点不害怕。
“我都敢用小刀划开孕妇的肚子，这种画算得上什么！皇叔还给我吧，我还想知道谁是真凶呢！”
裴聿无法反驳，但还是反手把卷宗塞进了架子上。
“吃完饭再看。”
顾凉懊恼的叫了一声，赶紧站了起来，“我差点忘了！”
她一路小跑把食匣取来，在圆桌上一一摆好。
“皇叔不让我下手，我只能让厨娘简单做了四道菜。”
顾凉品尝了一口，故意说道：
“可惜没有我做的好吃，皇叔失去了一次品尝我亲手做的美食的机会。”
裴聿轻笑一声，夹了道菜说道：“不可惜，以后有的是机会。”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裴聿吃得快，撂了筷子便换公筷给顾凉夹菜，耐心的听她说话。
顾凉询问了眼下子丹的事情进展如何。
裴聿表情淡淡地舀了一勺蛋羹给她。
“耶律贺死里逃生，从李广海身上搜出了他的告罪书，耶律飒勾结大雍官员兴风作浪，眼下子丹理亏，雍帝叫礼部施压，这次要从子丹身上撕下一块肉。”
“那几个下毒的南蛮人，雍帝写了信去质问南蛮王，南蛮否认了与子丹勾结，主动给予了补偿。”
顾凉咽下饭菜，点了点头道：“总算有个好结果……对了，那批火药的问题追查到了吗？”
“那艘船原本是将火药运往西北的都司，黔西总督安排这艘船上路时，被耶律飒提前埋伏的人洗劫了，船上的伙计、舵手都被杀了沉进了水里。今早黔西刺史递了折子，总督自知死路难逃，已经自戕了。”
“万幸这批火药没有运出去。”
顾凉感慨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也被我全炸了。雍帝不会找我的麻烦吧？”
裴聿轻笑一声，语气狂妄，“他不敢。”
这次的事给雍帝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他这几天才知道，原来他身边的上十二卫，已经全都听裴聿的调遣了！
当年雍帝为了虎符，准许裴聿接手锦衣卫和北镇抚司，仅仅两年而已，后面裴聿还回了北境两年。
可就这短短两年时间，裴聿把他身边最亲近的侍卫，几乎全部招揽了过去！
这次雍帝有意让裴聿背黑锅，趁机将他交出去平息众怒，解决心腹大患。
可一转眼才发现，他手下可用之人，全部被裴聿调出去四处追查，要么是找顾凉，要么是找潜藏在邺京的涉事子丹人。
想找个不插手的卫所都难。
雍帝这才意识到，他被裴聿架空了，本来北镇抚司和上十二卫，全都直隶皇帝。
裴聿却让他们成了自己的人。
直隶皇帝，变成了直隶裴聿，裴聿之后再是他。
那就是说雍帝想要用这群京军对付裴聿，都不大可能。
雍帝这些时日抑郁得不行，正想办法重新集权呢，根本就分不出心思找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