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驶到皇宫，顾荻和随行的嬷嬷收拾了给顾玉珠带的细软，跟着宫女从侧门进去。
宫女是皇后宫内的人，边走边说：“娘娘吩咐过了，今日给荻小姐一个时辰去探望玉珠小姐，然后再去女学。”
“代我多谢娘娘。”
顾荻和随行嬷嬷来到顾玉珠的住处，宫女叫她自便，就转身离开了。
顾荻走上前敲了敲门，“长姐？你在吗？是我。”
过了好一会儿，屋内才传来闷闷的动静，门打开一条缝，一张阴暗的面孔出现。
吓得顾荻连退了好几步。
好在随行嬷嬷拦住了，说道：“大小姐，您在就好了！老奴和二小姐奉夫人的命，来跟您送些细软！”
顾玉珠冷冷扯了扯嘴角，这几日她吃不好睡不好，手上都起了冻疮，为难叶氏还记得她。
“拿进来吧。”
顾玉珠打开门，放了嬷嬷将东西拿进去，又看向顾荻，“你跟来做什么？”
“姨娘求了父亲，让父亲找到娘娘，允了这些日子跟长姐一起，在娘娘身边学规矩。长姐有什么话也可以每日叫我带回去。”
顾荻望着里面说，“细软里有一条棉被，是大夫人亲手给长姐缝制的，用的是铺子新到的棉花。其他东西都是姨娘给长姐准备的……”
顾玉珠冷漠地应了一声，等随行嬷嬷出来说东西都放好了，顾玉珠伸手把她推了出去。
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大小姐……”
顾荻拉住嬷嬷，“您先走吧，我去女学等长姐。”
听到二人离开的声音，顾玉珠才离开门口，返回里间去查看那些细软。
虽然厌恨叶氏，但宫中的夜实在是太冷了，她必须要新的被子御寒。
几大包细软一一找过去，顾玉珠终于翻到了叶氏的那条被子，上头的纹样和绣工的确是叶氏的。
她取出来打算往床上铺，可提在手里却觉得很不对劲。
“怎么这么轻……”
顾玉珠把锦被放在床上，摸着十分冰冷，根本没有温暖的感觉——这就是铺子新进的棉花？
顾玉珠面色忽然扭曲，找来剪刀在锦被下头开了个口子，掏出里面的东西！
“这是！纸？！！”
顾玉珠把锦被里的填充物狠狠砸在地上，一些已经陈旧到发黄的棉花，硬得像石头，还有一些细碎的黄色宣纸，裁碎了掺在里面！
她浑身发抖，猩红了眼睛，三两下把锦被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只有一小点棉花是新的，估计这才是顾荻说的新料子，其余全是一些破烂！！
顾玉珠摔坐在地上，心和地面一样凉。
“娘……你怎么能……这么狠？！”
顾玉珠咬牙切齿，同教养嬷嬷说要好好教训她也就算了。
表面上给她送东西，放话说用的是多好多好的棉花，可实际上却是一群贱民都不会用的东西！
她发狠把锦被用剪刀撕了个稀巴烂，发泄完以后，房内已经一片狼藉。
顾玉珠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继续拆剩下的东西。
竟在最后一个包袱里，又拆到一条锦被，上手就是温软的触感，仅仅是放在手里就能感到温暖。
顾玉珠把锦被抽出，在最底下找到一张纸条——
妾推测宫内严冬更加寒冷，连夜给大小姐缝制了一条锦被御寒。用料不比夫人精致，大小姐勿要嫌弃——沈。
顾玉珠摸着温暖的锦被，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一些。
左右这个冬季她是冻不着了。
沈氏她是知道的，比叶氏聪明温和，也更得父亲的心，她这是看自己遇难，故意讨好吗？
顾玉珠哼笑了声，揉了纸条丢了，翻翻剩下的东西，也是御寒的衣物，绣样都不是叶氏的。
顾玉珠面无表情收了起来。
……
几日后，顾凉收到一封从宫内递来的请柬，是八公主裴青青的，邀请她三天后去琅嬛阁赏雪。
顾凉叫送信的丫鬟回去传话，说她会去，顺便问裴青青还邀请了什么人。
“除了郡主您，还有子丹公主，蒋家的小姐，中军家的姑娘……”
丫鬟一路送请柬，听下来全是大官家的女儿，还有耶律文玉也在其中。
顾凉会意，怕是皇后特意让裴青青找人安抚耶律文玉去的。
自宫中一事过后，子丹和大雍的和谈谈得并不怎么顺利，子丹想借顾玉珠的事，在和谈上占便宜。
但大雍不肯让步，一直僵持不下。
“知道了，你回去吧。”
人走了以后，顾凉找来玉壶，“三日后是休沐日，你去问问二姐那日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散心？”
玉壶去而复返，道：“二小姐说那日已经有约了，不能跟小姐一起去。”
顾凉拨弄着算盘若有所思。
她想要跟顾荻聊一聊定亲的事，但一直没有空说。
她上次故意送出那本书示好，也是想让顾荻知道她并没有恶意，只有顾荻也站到她们这边，叶氏张口婉拒她的婚事才有理由。
顾凉叹息了声，她是想努力救顾荻，但若是顾荻自己不愿伸手，她也没有法子。
十二月已经过去一半，就快到年底了，辞旧迎新临近，氛围已经渐渐浓郁，街上红灯笼都挂了起来。
年末那天不再闭市，京城东街上有灯花节，往年顾凉都是在府上吃团圆饭，出不了门。
但今年她不是很乐意看那些人的脸孔。
“你和凤箫这几日回王府了吗？皇叔这几天在忙什么呢？”
“年后三月就是春闱了，王爷这些日子都在内阁和吏部奔波，忙着试题的事。”
顾凉嘴角压下，眼睛里瞬间没了亮。
“灯花节那天皇叔有空吗？”
玉壶实在不想打击顾凉，可是：“以往年末那天，宫内都有团圆宴，王爷那天要进宫。”
顾凉长舒一口气，拨拨算盘，“知道了……”
三日后，顾凉简单打扮了一番，坐上马车来到琅嬛阁。
琅嬛阁在北街，是一座湖心小阁，走过九曲桥便能到，湖边种着柳树，岸两边每到春日都是一片花海，是京城女子们很喜欢的散心之地。
冬日湖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雪堆积在上一片纯白。
顾凉穿过九曲桥上了琅嬛阁，门口的侍女替她掀开挡帘，笑着说：
“公主和其他贵女们都在二楼。”
阁内早在几人来之前就烧了暖炉，顾凉解了披风交给玉壶，提着裙摆走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