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备箱里剩下的那一箱芦柑，李妍分成几份，送给了家里人。
送到老叔这里的时候，李妍真的是打怵过。
说老实话，她挺打怵和老叔打交道，她老叔这人吧那是真好，也没有任何心机，可这个个性吧……
东西送到，齐文华回屋见李贺还在桌子上画啊画呢，这是李大强还没回来，要是回来看见了还得骂李贺不务正业。
该学习的时候你画画，这肯定就是找骂，对着儿子说道：“你出去送送你姐。”
李贺停下笔，一脸不解。
送？
他妈刚刚不是把堂姐送出去了吗？
齐文华叹气，对着儿子说道：“儿子啊，你千万别学我跟你爸这样不会说话不会办事，那是你亲堂姐，为了你学画为了你以后出路她没少跟着费力气，就跟亲姐姐一样，做人得有良心！你姐去你奶那是不是得走一段路，你去送送！”
人家李妍对他们好，他们没有能回报的，就得力所能及想到点就做点啥，总比不做强。
过去齐文华可怕别人说她攀人啥的了，她没有那种心思，现在觉得……讲就讲呗，她想跟谁好还得通过谁批准啊？
李贺坐得稳稳当当，动也没动。
没听懂。
就是年纪小，本身性格木讷。
齐文华没好气道：“妈说让你出去送你姐去爷爷奶奶那。”
“哦。”李贺这回听明白了。
追出去，李妍也没走出去多远。
李大强和齐文华两口子现在租的这房……还是跟李爷爷李奶奶在同一个村，但他们住在沟里头。
里面车开不上来，加上都是小道，所以李妍是徒步走上来的，正往下走呢，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扭头去看。
就看见了堂弟李贺。
“有什么事吗？”李妍问李贺。
李贺老老实实回答：“我妈让我把你送到爷爷奶奶家。”
李妍笑：“回去吧，我自己敢走。”
再黑的路，她都一个人走过。这个村家家户户睡觉都不锁门，能不安全到哪去？
李贺也不吱声，就是闷头走路，跟在李妍身后走走走。
李妍见让回去李贺也不肯回去，也就那么地了。姐弟俩走了一会，她问李贺：“马上就中考了，中考结束后想怎么办啊？”
李贺闷了好半天，说：“我出去找工作。”
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扒房一扒就到后半夜，他都看在眼里，也很心疼。
没别的本事，早点进入社会，早点干活赚钱，他是男人他得养家。
这个回答，属实让李妍愣了几秒。
是压根就没想到，怎么就……
可能是自己在前进的这条路上狂奔太久，早就忘记了一开始的她，也是这样想问题来着。不过她比很多人更幸运的是，她遇到了贵人，有贵人指路。
“李贺，姐帮你分析分析，你选的这条路将来会怎么样啊。”李妍说：“首先你进入社会，你这个户口就是个大问题！正式的工作轮不到你，除非你家里要花上一大笔的转户口钱，转了户口这个正式工作制度还能维持多久，没人知道。如果花了钱那些工厂效益不好，将来都减人，钱就等于白花。”
李贺闷声道：“我不转户口。”
花钱的事，他才不做。
家里没钱！
李贺永远记得，他爸脚扎了为了省点钱，最后差点把脚熬烂了，他不会伸手跟家里要钱。他爸也是离开爷爷奶奶眼前后，就没对爷爷奶奶伸过手。
“不转户口你就不好找工作，除非去干体力。人的青春是有限的，你不可能年年十八，上了岁数没有一技之长干不动体力活，你要怎么办？”李妍问他。
李贺：“……”
他现在想不到那么长远，只是想赶紧进入社会，赶紧赚钱。
但叫堂姐一说……
李妍等不到堂弟的反问，她叹口气，自顾自说：“学习其实是通往成功最快的捷径，也是最省力气的途径。”
李贺：“我学不进去。”
不是不努力，就是对上那些数字，他头疼。
课本上的知识内容，学是学了吧一考试就错，分数一低就更没动力。
“我说的学习，还泛指你喜欢画画这事。姐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会可怜父母的好孩子。可李贺啊，可怜这一时一刻作用不大，你得把自己的前程挣到手了，才是可怜父母。你有天分，为什么要放弃呢？”
李响说李贺是有天分的，李妍自己不懂美术，但她相信李响的话。
试都没试，就要放弃，是不是有点可惜？
她那时候是没机会试一试，李贺现在有啊。
李贺又不说话了。
为什么不想试试？
他爸总说他不行，他也觉得自己不行！
他爸总说，家里没有这种基因，画家怎么可能是他这种出身的孩子？
还有啊，他父母为了攒钱，都是从嘴巴上攒，他能舔着脸用父母的血汗钱去挥霍？
“我没天分。”李贺认命了。
农村的小孩，他尽量让自己多体谅父母一点，尽量让自己多听话一点。学习的事情，他是实在没办法努力了，虽然父亲每次看到考试结束后的成绩都会发火。
李妍只觉得太阳穴疼。
轴啊！
“你是个好孩子。”
好孩子应该走平坦的路。
想了想，李妍又折了回去。
……
齐文华坐在炕边哭，一抽一抽地哭。她能不知道儿子孝顺，儿子善良吗？
父母其实对孩子真的没有太多指望，就是这日子……过得太苦，总指望着孩子能够出息一点。
“你老叔打他，不是盼着他出息了我们能跟着借光，是不想他走我们的老路，活着多难啊……”
种地很难，她和李大强种地根本赚不到钱，不但赚不到钱还要搭钱。
干不动力气活，就会生病，病了就得进医院，一次又一次。
“老婶，我先打听打听这一片谁教画教的好，等李贺考完我差不多要去北京学习，这样我带着他去北京，你看行吗？”李妍算了算自己的时间。
她也只能帮到这里，如果老婶还是不愿意的话……
齐文华连连点头，叫李贺：“李贺，你过来谢谢姐姐。”
李贺被母亲从炕上拽了起来。
李妍深呼吸一口气：“这件事，我劝老婶先别和老叔说。到时候你就和老叔说李贺去外地找工作了，这个户口在钢城肯定不好找活干……”
如果有人拖后腿怎么办？
不告诉他！